破曉,涼風送爽。
她接過小蝶遞來的濕帕擦了擦臉,係好了麵紗,轉身欲走出去,卻被小蝶小蜂左右緊緊跟著,半步不離。
看來,女人的半夜來訪,嚇壞了這兩隻安置在她身邊監視,卻失職被她迷昏的小丫頭。
她沒有說什麼,推門而出。
天際尚未吐白,灰蒙蒙的,卻又帶著點幽幽的深藍,而雲層深厚分明,輪廓也極是可愛,她嗅著院子裏清爽的泥香,接過小蝶遞來的披風,裹在身上,靜靜地走著,卻在走出院門,發現院外除了站著莫笑閑和那個護院頭目,還多了另一抹身影時,頓了頓腳步。
但隨即地,她察覺到這樣是極不妥的,趕緊邁出步伐,隻是已經來不及了。
“蘇姑娘真早呀。”
暗暗歎了口氣,她回頭,看著雙手抱胸,倚在院門邊上的上官書。
發,竟是散開的,身上所穿的也並非他在外穿的素色衣衫,而是會把他不羈野氣襯托得淋漓盡致、他通常隻會在書林院沒人看見時才穿上的深藍色長衫,尤其是那尼龍繩結所織成的網狀衣擺裝飾,使得站在光線昏暗裏的他看起來竟多了點別樣的粗獷。
這人,嚇了她一跳,因為他的裝扮,因為他的出現,也因為他眼中毫不掩飾的懷疑。
“聽說蘇姑娘每天都這麼早起床?”
“上官盟主雙眼尚未痊愈,應該多休息。”
本意就這樣打發他,可是,他卻忽然補充道:“該不會是因為曾經養成過什麼習慣,所以到了這種時辰就睡不著吧?”
她確實是因為當初待在他的身邊當貼身丫鬟的時候養成了早起的習慣,但……他在懷疑她?不可能吧?他昨夜不是已經消弭了對她的懷疑了嗎?
她沒有說話,試圖從他的表情中尋找破綻,可是,他忽然遞給她一方麵紗。
“蘇念君姑娘,還給你。”
她瞪著他手裏的麵紗,淡道:“上官盟主,弄髒的東西蘇念君不會收回。”
說罷,便當著他那莫名專注的視線轉過身去。
腦海裏,卻一再地想著女人昨夜特意跑來,要她嫁給六王爺的用意——她現在,隻要想到上官書就在自己的附近,就覺得格外的心煩。
天知道!
假魅宮到底在謀算什麼大陰謀?
這兩個月以來,她殺人,截獲那些朝廷官員的秘密信函,知道越多,越是覺得謎團重重,也越發地不知道這個組織背後到底還有什麼幕後主使人,到底想做什麼,掌握國舅與藩國密謀造反的證據是為了什麼?要她嫁給六王爺,方便組織進行的又是什麼事?
驀地,發現身後少了兩隻丫鬟的腳步聲,於是她轉身,意外地愣住,隻見那兩隻本該負責監視她的小丫鬟,竟然紅著臉蛋,圍著上官書,分明就是少女懷春的蠢樣!
更叫人懊惱的是,那上官書竟然一副相談甚歡的樣子!
“什麼?”
他忽然衝著她這邊高叫了一聲,不但圍著他的兩隻小丫鬟嚇了一跳,她也是,然後,不知道他對小蝶、小蜂說了什麼,便快步迎了過來。
而且,他忽然就附耳過來,就當她微微錯愕著他的唐突,他忽然又站直了,揚聲便道:“原來是這樣!蘇姑娘,你要在下陪著你去散步?可以啊。”
她錯愕地瞪著他,還好戴了麵紗,不然表情鐵定藏不住心事。
而肩膀,忽然被逾越地攬了一下,她嚇了一跳,已經被他暗暗推著向前走了兩步,還來不及斥退他的輕浮,他卻已經先一步向著要追過來的小蝶小蜂擅自下令:“兩位姑娘,蘇姑娘說想要獨處,你們就別跟過來了!”
說罷,飛快地附耳過來,明明沒有說話,但唇卻飛快地動著仿佛在對她融融私語,她的嘴角有點抽搐,望著他那很明顯在挑逗她的表情,回眸,發現小蝶、小蜂兩人臉上盡是懷疑,見她睇過去,忽然對望了一會,轉回院子裏去了。
該死,小蝶、小蜂該不會在懷疑她什麼吧?
這上官書到底想幹嗎?
她咬唇,納悶著上官書的企圖,徑自走開,聽著那追上來的步伐,她回眸,卻被那得意的黑眸逮住視線,“蘇姑娘在偷窺在下?”
她懊惱地轉回去,加快了腳步,卻甩不掉他,隻好按捺住心裏的煩躁,麵對他,“上官盟主特意支開我的丫鬟們,是有要事對小女子說麼?”
“何以見得?”
“如果上官盟主無意坦白,請恕小女子失陪。”
“鬼醫穀的人果然與江湖中人不一樣,別的女子都恨不得在下多看她幾眼呢。”
這話題越發的納悶了,蘇念君收回目光,快步離開。
“蘇姑娘不愧是鬼醫穀的傳人呢,昨夜簡單地給我把了脈,連眼睛也不必察看,就知道我中的是什麼毒,藥膏輕輕一抹,我的眼睛一下子就被你治好了,若不是早就知道你是‘鬼醫穀的傳人’,我還真要以為毒是你下的呢!”
終於,她在池塘邊上停住了腳步,身後,上官書接近了。
不經意地看向水麵,看到水中倒映了她和上官書的身影——她素白著驕傲,而他一身的深藍帶邪魅,水碧綠如鏡,映照出破曉時分格外和諧如洗的景致,卻映照不出她心底的焦慮。
回眸,對上他的眼,愣了愣,因為當中寫滿了懊惱的情緒,分明正等著她的回眸,而那眼裏,也分明了某種篤定。
莫非,正如他所說的,下毒與解毒,讓他有了理由懷疑她其實是紅月?
“上官盟主,我希望可以安靜地散步,您請回吧。”
她趕快避開他的目光,不過纏著繃帶的左手卻被他猛地拽住,眼見著他的指尖危險地遊走在纏了繃帶的虎口之上,她連忙要把手抽回來,卻被他硬是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