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上午,頃城接我去參加劇組會議。
他是所有人眼裏的明星,但他卻以明星的規格接待我。
他親自到樓下接我,他足足等了半個小時,我才慢慢走下樓來。
我沒有看他。他大概知道我能接受這樣的演出已經是極限,而且所有的話,將在演出結束後全盤拋出,現在說什麼都是多餘的,所以,他沒有多說什麼,隻是默默地走在前頭。
我跟在他後麵,不敢去想飛飛的現在,我隻知道,關於他的話題,不會是個輕鬆的話題。
不論是我,還是他,或是予希,都一定隱藏著太多的秘密,我們都需要做好足夠的心理準備。秘密曝光,從來都是件沉重的事。
這是我第一次如此平靜地跟頃城走在一起,一路上無數的目光,像針一般刺在我身上。
頃城似乎樂意於看到他對我的感情不一般、我們的關係不一般的證明,這樣倒顯得我們走在一起更加怪異。我想的卻是,為什麼跟我走在一起的,不是飛飛?
走了十幾分鍾後,我們來到大禮堂,別人像迎接明星一樣到門口等頃城,頃城像對待明星一樣全程陪在我身邊。
訓練室裏,劇組齊聚一堂,導演正在講述整個演出流程和注意事項。
我自始至終沒有抬頭,沒有說一句話,沒有與其他人有任何交流。
他們總是不放心地看向她,擔心我是否聽進了他們的話,擔心我是否能勝任這次演出。
但他們絕對不會跟我這樣一個總是沒有表情且性情不招人喜歡的古怪女人溝通,所有的溝通,都是通過頃城來傳達,盡管我基本上也沒和他說話。
會議結束後,頃城帶我來到舞台,告訴我化妝間在哪裏、更衣室在哪裏、從哪裏走上舞台、我出場的時間和方式、什麼時候試妝、需要注意的細節……巨細無遺。
他甚至把這些繁多且繁瑣的細節全都詳細地寫下來,並配上草圖,交給我。
雖然整個劇組有好幾十人,但他似乎隻屬於我一個人,隻圍著我一個人轉。
戲還沒有上演,他和我就成了男女主角,所有人看得近乎無語。
我並不為此感到榮幸與榮耀,在他這樣體貼地照顧我的時候,我愈發折磨地想,為什麼這個在我身邊的人不是飛飛?我身邊的位置,本來就應該屬於飛飛。
沒有飛飛在身邊的蟲蟲,是沒有翅膀的蟲蟲,無法起飛。
兩個小時過後,他問我:“叢琳,這次的演出,都清楚了嗎?”
“是,如果你都說完了,我走了。”
我徑直朝出口走去,他跟在我後麵:“到午飯時間了,一起去吃午飯吧,我請你。”
多此一舉,我沒理他。
他有點無奈:“那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在門口,我迅速轉身把門合上,把他關在後麵。
他是顆地雷。從宿舍樓下跟他走開始,我就在想著如果飛飛在我身邊那該有多好。
我們立過誓約,要上同一所高中,考同一所大學,每天都要一起上課下課吃飯打球上晚自習,假期要一起去旅行去爬山去打工去看日落。大學畢業之後的事情太遙遠,我們沒想過,但我們都知道,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我們如願考上同一所高中,然後開學沒多久,一切就結束了。
飛飛走了,誓言破了,我曾經想過放棄考大學,但我卻鬼使神差地去考了,還考上了。
飛飛,是否還記得我們的誓言?他現在是不是也在另外一所大學裏,和另一個女孩上課下課吃飯打球上晚自習,假期一起去旅行去爬山去打工去看日落?
至少,他一定不會像現在的我這般過得如此無望,這也許是我唯一可以欣慰的地方。
這樣的對比,隻會襯得自己很可憐,我不能再讓自己想下去,所以,我鑽進樹林,站在湖邊,翻開劇本,準備背誦台詞。
苔絲狄蒙娜如何想念奧賽羅,如同我如何想念飛飛;苔絲狄蒙娜愛著奧賽羅的心情,就是我的過去與現在的翻版。不知是翻譯原著,還是做了修改,隻覺得,既真實,又現實。
我翻著看著,又有點想哭,不太敢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