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我做著鬼臉說,對,我要永遠這樣把你吃得死死的。
其實,我也不太明白吃得死死的是什麼意思,偶爾還會想,我怎麼可能“吃死”飛飛嘛。我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大家都說,飛飛真可憐,這輩子都要被蟲蟲吃得死死的了。
我喜歡別人這麼說,因為,如果飛飛真的被我吃光光了,那飛飛就永遠是我的了。
我追殺飛飛:飛飛,如果你不給我吃你的糖,我就吃掉你……
飛飛伸手臂給我:蟲蟲,吃吧吃吧,你把我給吃了吧,別留下渣子哦,這會破壞環境……
我抓起他的手臂就咬:我咬我咬,我咬咬咬,哇,你的肉好硬,要煮過才行……
飛飛皺著眉頭:蟲蟲,你想在我的手臂上打洞嗎……
……
那時的天真爛漫兩小無猜,曆曆在目,可一切都不會再回來了。
一滴眼淚劃落,我驚醒過來,再度麵對不堪入目的現在的自己--這真的是我嗎?
我什麼時候變成了這樣?我怎麼會變成這樣?原來的我,到底哪裏去了?現在的我,到底是什麼鬼東西?我淚流滿麵,於是不敢再看,摔門而出。
我成了一縷不知何去何從的遊魂,雖然一直是,卻還是第一次有這樣的認知。
當遊魂意識到自己是遊魂,就不再是純粹的遊魂了,那是更為可怕的事。
知道了自己的真麵目後,我不知該把自己放哪兒了,似乎放哪兒都覺得難看。
我不敢呆在宿舍裏,出了門後,又覺得羞恥,這般麵貌的我,怎麼能被陽光所照耀著。
我突然意識到,這三年來,也許我真的隻是一具行屍走肉,所以才對自己的不堪渾然不覺;而現在,我是不是覺醒了?所以才感到了遲來的羞恥?
就像亞當與夏娃吃了蘋果後,開始為自己的赤身裸體感到羞恥。
蘋果--頃城的蘋果,是不是我吃了那一個蘋果,所以才有了七情六欲?
那麼,頃城是亞當?還是蘋果?還是毒蛇?還是上帝派來懲罰我的使者?
亞當與夏娃有了七情六欲後被罰下人間,可我呢,要被罰去哪裏?哪裏有我的棲身之地?
我不敢見人,躲進幽暗的樹林裏,瑟瑟發抖,就像迷失在白天的鬼魂。
我早已不是過去的我,也不再是日常的我,現在的我,到底算是什麼?
我很茫然,是否,當我在意與介意的一切問題都得到答案的時候,才能明確自己是誰?
也許是吧。我沒有別的出路,於是我拿出劇本,開始背台詞,祈禱另一個世界能安撫自己。
幾分鍾後,我丟掉劇本。我已經不需要劇本了,裏麵的每一句台詞,我能倒背如流,因為,那就是我的心魂的真實寫照。也因為,這劇本,處處隱含著頃城的情意。
在這個劇本上,他在每處“奧賽羅”出場的地方,都不厭其煩地附帶了舞台圖景和出場說明,每個標注都精致得像一幅畫。那是他的心,我感受得到,於是愈發惶然。
我不敢讓自己去想他為我做的一切,我是屬於飛飛的,我不會背叛飛飛,即使他忘了我。
但,我重複這點,也許隻是,我難以抗拒那樣的笑容與眼神,我不敢承認那抹心悸。
我以為我已經放棄了身為女性的本能與自覺,但也許,我三年來的一切,全都是自己靈魂深處的女性本能和自覺在做怪。
不能再多想了,我現在是奧賽羅,得到王子全部的愛卻不敢安心,最後因為妒忌與痛苦而殺了王子的奧賽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