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可以換下套了嗎?”
導演忙不迭:“可以了可以了。”
我推開更衣室門的瞬間,從門上鑲嵌的鏡子裏看到了頃城穿著戲服的模樣。
白色筆挺的製服,金色的肩徽和流蘇裝飾,還有閃亮的扣子,以及晶瑩的五官。就像從童話書裏走出來的王子。雖然隻是一閃而過,這畫麵卻煜煜生輝令人動容。
我腳下一個不穩,跌進更衣室裏,於是我順手把門關上。
關門的聲音好大,幾乎透露我的驚慌。
我撫著幾乎跳出心髒的胸口,滑坐在地上,半晌不能動彈。
在鏡子裏,我和頃城站得那麼近,隱隱約約兩個重疊的身影……我的臉,為何如此燙熱?
不能再想了。我迅速站起來,翻開袋子拿出第二套衣服,果斷地換上。
也許是柔軟簡潔的長袍,讓我感到舒適,我竟然在出去之前,朝鏡子裏看了一眼。裏麵模糊的一個影子。於是,我又鬼使神差地掏出眼鏡。
看清楚的刹那,我腦裏一片空白:那個人,是我嗎?不可能!
孤傲,冷漠,剛強,拒人千裏之外--如果戴上皇冠,便是活脫脫的中世紀歐洲的女王。
這個人是我?不是我?她到底是誰?我到底是誰?我又分不清了。
我幾乎忘了我是怎麼走出來的,隻是知道,我好像已經不是我了。這件衣服似乎被下了魔咒,我變成了被女王附身的雕像,接受眾人的瞻仰。
如果真能成為一座雕像,那會多麼好,無論風雲變幻歲月侵蝕,可以屹立不動。
令我惱怒和可恨的是,予希居然拿出一台數碼相機,從不同角度對我連拍N張照片,甚至還把我和頃城拍進了一個鏡頭裏,還說什麼天造地設。我知道,不在現場的人即使看到了那樣的照片,也不會知道那是我,於是,我狠狠地咬牙,往死裏忍。
“真是好漂亮的衣服啊,料子和顏色都好漂亮喔,摸起來手感好得不得了!”予希對這件紫紅色的袍子愛不釋手,摸了又摸,甚至把臉貼上去,蹭了又蹭,像一隻貓。
然後,她又抱著頃城的手臂,用撒嬌的口氣說:“慕,演出結束後,把這件衣服送給我好吧?”
頃城斷然拒絕:“不行。”
予希嘟長了嘴:“為什麼不行?”
“這些衣服要還回去的。”
“還回哪裏啊?你不是買下來的咩?”
“這是給叢琳做的,不合適你……”
“怎麼不合適?不合適我會自己改的啦,你就送我嘛,反正叢琳又不喜歡……”
看來沒什麼正經事了。我轉身走進更衣室,準備換下一套。
沒想到予希卻立刻跟了進來:“喂,婚紗很不容易穿哦,沒有人幫可不行。”
我充耳不聞,自顧自地解下長袍。
予希說了一句:“咦,你的身材挺好的嘛。”我立刻意識到我把注意力都放在保持鎮定之上而忽略了重要的細節。於是,我掩著胸走到簾子後麵,穿上婚紗。
一個人確實沒法完成穿衣,婚紗後麵有拉鏈,似乎還要綁頭巾,還有很多細節,我全然不知。
予希幫我拉上拉鏈,又瑣瑣碎碎地在紗裙上到處撥弄,似乎別了好多別針和裝飾,還幫我綁上了頭巾。我不敢去看鏡子,隻是盯著拖地的裙邊。即使孤僻如我,也知道這是貨真價實的婚紗,絕無偷工減料,絕非普通戲服。
但對我來說,它隻能是一件演戲用的婚紗,而已。
不管他到底想什麼和做什麼,都休想感化我和改變我。
弄了半天以後,予希提著我的裙擺,把我送出更衣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