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染常常在想,如果那天沒有去天台,或許一切又都會不一樣吧?或許,她還能自欺欺人,還能繼續騙自己——
在整整消失了一個禮拜之後,班導正式給顏染下了通牒,如果再不上課,這學期的課程得全部重修了。顏染在目睹教室的盛況之後,不得不又提前早退。估計這科老師的課從來沒有這麼爆滿過,教室裏擠滿了……看熱鬧的人!
一心想尋一處安靜之所的顏染,心事重重地埋著頭走路,一連撞了好幾個人也不知覺。當她發現自己站在西苑天台上時,一點也不意外自己會出現在欄杆邊沿,隻是,她對出現在天台另一端的那人……
感到意外!
他就這樣站住天台石階上,冷冷地看著腳下的世界——
天台上很安靜,隻能聽見風吹的聲音。
顏染不知道該不該走上去和他打招呼,距離上次見麵已經一個星期了,很多事情都變了,變得讓她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心情去麵對。
她,已經無法再掩飾自己對他的感情!
她,已經無法再用第三者的角度來對待自己的感情!
生病了一個星期,雖然身體極度虛弱,腦袋反而空閑了下來,讓她想了好多事情。當他的兄弟,已經很多年了;掩藏著自己的感情,也很多年了。看著論壇上的那些相片,她無法睜眼說瞎話否定那些外溢的感情,她也沒有辦法再裝作無動於衷。
“……你究竟想怎麼樣?”
她正想邁出去的腳步停在空中,他在和誰講電話?他的臉一下子變得很難看,似乎極力壓抑著什麼。
顏染躲在露台後麵,看著淺倉南倚著護欄講電話,一隻腳在地麵胡亂劃著什麼。
她不是故意想偷聽的,如果事先知道他的講話內容,顏染寧願自己跑得遠遠的。不過可惜的是,命運的齒輪已經開始轉動,一切都已經沒有回旋的餘地。
“事情過去那麼久了,我不想再提。”淺倉南的臉隨著電話的內容而變化,似乎對電話對方提及的話題不感興趣,“別說了。不是意外?你什麼意思?”
突然呼呼的風聲幹擾了顏染的聽覺,她瞪大眼睛,想從淺倉南嚴肅的表情中看出端倪。什麼意外?他在和誰說意外?!
“這是我和夕的問題,感情問題是朋友沒辦法代為解決的。”淺倉南轉過身趴在護欄上,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是的,我喜歡她……請你不要傷害她……”
語言的魅力就在於在不同人的眼裏,聽到相同的話也會傳達出各種各樣不同的訊息,比如說此刻的顏染。她全身不由自主地發抖,雙臂緊緊環住自己,眼睛瞪得大大的,費力地吞咽著口水。
看著那樣的淺倉南,她不禁有些恍惚。
是誰?和他通話的人又是誰?
他承認他和夕之間的問題是感情問題!
他承認他喜歡夕!
自己,這又算什麼?
顏染不敢深思自己所聽到的,害怕得到一個自己不願意麵對的答案,一些早就該明白的現實。
當失戀變得和感冒一樣普遍時,分開還需要很正式的理由嗎?倘若愛,一切都可以是愛的理由……倘若不愛,一切都會成為不愛的理由。原來,再固若金湯的感情,也有不能承受之輕。
“顏染,你怎麼在這?”淺倉南扭過頭,有些驚訝地問,然後不動聲色地把手裏的電話放進口袋。
“嘿嘿……”顏染傻笑地抓了抓頭發,“對哦,我怎麼在這裏?”像是恍然大悟似的,她大叫,“啊,我想起來了,我是來透氣的,對,透氣……”
淺倉南看著她別扭的反應,疑惑地問,“你沒事吧?”
顏染趕緊擺擺手,語無倫次,“沒,不——我要回去了,回去了。”酸軟的腿讓她踉蹌,虛晃了一下,她趕緊穩住身體,像隻無頭蒼蠅亂撞。
“砰——”顏染猛地撞到淺倉南,她揉揉額頭,“嘿嘿,我暈頭了,找不到路了……”她衝下樓梯,突然又轉身很突兀地問道,“阿南,你怎麼在這?”
淺倉南聳聳肩,“我也……透透氣。”
她很不對勁,雖然笑嗬嗬的,但總讓他覺得詭異心神不寧。淺倉南大步朝她走去,拉住她的手,“還是我送你回去吧。”
顏染微微縮縮,想抽回自己的手。
“怎麼了?”淺倉南關切地詢問,“怪怪的,不是生病了吧?”
“哈哈……”顏染大笑幾聲,“我怎麼會生病,你忘記我是打不死的小強嗎?走了走了。”
她抽出手,轉身大步奔跑,顏染,不要哭,不能哭!
他居然連你生病都不知道!這樣的男人,又有什麼值得你牽腸掛肚?
“你究竟怎麼了?”淺倉南衝上去抓住她的手腕,“不要無理取……阿染,你哭了?”他詫異地撫掉她臉頰的淚滴,“對不起,我不該凶你的。我送你回去。”
他心疼的表情是真的嗎?
顏染楞楞地看著他的嘴一張一合,他說的話一句也沒進她耳……感覺像是在看一場舞台劇,美麗,卻暗藏……悲傷。
“沒……沒什麼。”顏染望著前方拉著自己手的那道背影,世上的事情,總是有圓有缺,挫折永遠伴隨著我們,問題總是一個接著一個,謊言也是一個接著一個……她以為,隻要她用心努力,就一定會讓阿南重新回到cosplay的舞台;她以為,隻有她能用朋友的身份待在他身邊,鐵棒終有一天能磨成針,,她總能等到。
“不用送我了,我還要去朝天門買一些cosplay需要的道具,時間不多了。”
去那個地方,哀悼她夭折的愛情。
“坐出租車去吧,現在時間也不早了。”淺倉南半攬著她站在青瀾的校門口等出租車,“我看還是我陪你去吧。”
“不,坐公交車。”顏染衝向緩緩啟動的公車,沒有看班次,沒有看線路,隻是衝了上去。
因為是210的起點站,空位還很多。顏染選了一個右邊靠窗的位置坐下,把頭靠在玻璃上,她說,“阿南,你真的喜歡夕嗎?她死了,所以你也不玩cosplay了?”
剛要坐下的淺倉南僵直身體,半晌,他走到她的左後方,坐下。
“為什麼這麼問?我喜歡誰很重要嗎?”淺倉南淡然地問著,似乎詢問一件無關緊要,事不關己的事情。
很重要,對她很重要!她又幽幽地問,“就是因為她,所以你的眼裏才容不下第二個人?”
她坐在前麵靠右的位置。
他坐在後麵靠左的位置。
實際上,他們就是兩條不相交的平行線。
流星是天空的眼淚/總是猝不及妨地劃下悲傷/一直,一直想問你/如果注定是一幕隕落的悲劇/為什麼,飛蛾會向往葬身的火堆/是否你也有掙紮過……
“阿染……”
“為什麼一個星期你都不聯係我?”她苦笑,打斷他的話。
為什麼,她不懂。
隻是安靜地,問他。你的愛究竟給了誰?
隻是悲傷地,問他。為什麼她不可以是那個人?
隻是想知道,為什麼。
他沉默。
糾結了幾年的感情,在今天似乎真正有了答案。以前,她會有一種感覺,覺得阿南應該也是喜歡她的,原來,那隻不過是一場錯覺!
她不會傷心的,因為,她是他的兄弟!
雖然早有準備,可知道真相時還是那麼讓人難以接受,難以掩飾心中的痛,她覺得就像是有千萬根針在肆虐她的心,又如千萬條蟲子蠶食著她的身體。她以為自己夠堅強,沒想到是這麼的不堪一擊,她討厭現在的自己,就像一棵失去依靠的藤蔓。
他說“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