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九章 咫尺天涯(1 / 3)

周一,安西校長回來,易語戈上補習中心向他呈報整理好的暑期課程總結文件。雖然是伯父與侄兒的關係,但現在不住一塊,兩人都習慣在天行談事情。

正值暑期課程結束,新課程開課還早的休整期,本應除了校工再無雜人,可辦公室裏卻傳來歡聲笑語。走過時瞟一眼,不出所料是那幾個老教師,因為太熟,幾乎把補習中心當成了自家地盤,沒事幹時便會過來約幾個住在鄰近的退休老人在中庭打一場門球,打完順道上來吹冷氣喝茶。

除此之外四五名老麵孔的學生也在,都是本市預訂了整年課程的,抱著輪滑鞋穿著護膝,估計也是剛利用完下頭的籃球場地,此刻正圍著少數幾個沒有安排活動的正職老師聊天。

“老師,”他聽見一個小女孩問,“好多老師都去玩了,你怎麼天天還往這跑?”

“呃……”那個年輕的女老師露出有些困惑的表情,“因為我沒想過要去哪裏旅遊啊,再說我簽的合同是長聘的,下個學期可能要分擔一點接待谘詢方麵的工作,過來多看看也好。”

“哈,老師你好敬業哦,像孫小蕊,說要減肥天天拉我們過來學輪滑,還不是想多瞅幾眼附近來玩輪滑的帥哥!”另一個小女生開始吐同伴的槽。

易語戈沒興趣再聽下去,徑直推開將暑氣隔絕徹底的拉門,到自己辦公桌取文件。

“小易,你也來啦,過來喝柚子茶!”那邊將幾張桌子拚到一塊的老教師們熱情邀請。

“不了,校長找我有事。”他頭也不抬地答,找到文件,起身時對上一堆小女生投來的好奇目光,其中一道很快就縮了回去。不知是不是被從門口卷進的熱氣影響,娃娃臉的女老師頰邊有層淡紅。

易語戈隻當沒看到地走了出去,順手關上拉門。

在校長室裏見到伯父,先問了大堂哥的近況,得到的回答是還是老樣子。補習中心的事情沒費多少時間就交待完了,大伯父頓一下,突然說:“你和葉?最近怎麼樣?”

易語戈聞言抬眼,大伯父臉上並沒有特別的神情,隱在眼鏡後的雙目看不出情緒。

他皺起眉,“小?說了什麼?”

“她沒說什麼,隻是我昨天碰到她,看她的樣子不大有精神。”

易語戈哼了一下,不置可否。他帶女友回老宅見過親戚,兩家都是同個圈子的人,常有走動,葉?找大伯父哭訴也是正常。否則伯父昨天才回來就遇上他女友,哪有這麼巧的事?

“葉?各方麵都行,兩家都挺看好你們,不要因為一些無謂的堅持傷了和氣。”伯父說,“我說過,你可以自由選擇以後的路,這裏並不一定要由你接手。”

“我知道,”易語戈淡淡地道,“我會再找她談的。”那之後兩人又見過兩次麵,結果仍是不歡而散。

他沒再說什麼,朝伯父點了下頭便轉身離開,在門口卻被他叫住了:“語戈,你在生什麼氣?”

他生氣,因為這是兩個人的事,他不喜歡葉?擅自將別人牽扯進來,尤其是大伯父。

他討厭被人試探逼迫的感覺。

沒有回答,易語戈不做聲地合上校長室的門。

在走廊的轉角處差點被人撞上,對方吃了一驚,隨即有些多餘地解釋:“啊,學長,我正要找校長拿下學期的課表呢……”

易語戈看也不看她地徑直走過。

他不久就要回國外工作的研究所,雖然決定結束那邊的工作回來定居,最多半年便轉回,但出行準備仍要花點時間。理科組的事情照例轉交給另一位資深的長期老師,不過隔個一兩天又會習慣性地到天行轉轉。幾乎每次都會碰見安允蕙和把辦公室當成了康樂中心的老教師們,他並不進去,有時就算知道對方也看到了他,卻隻當不知。

出發前一周,終於被一個馬姓老師逮住。

“小易!”有些年紀的資深女教師在門球場旁攔住他,“你要回研究所了是吧?怎麼不說一聲,讓咱們給你開個餞行會?”

“不用了,這次隻去半年,很快就回來了。”

“你哪一回不是離開半年,寒暑假又回來幫忙的?我們哪一次又落下你的餞行會了?”馬老師不由分說。

說是給我餞行,好像每次都是你們找地方開心,我隻是負責過去買單而已吧?易語戈不禁想,卻也沒有再堅持,“好吧,時間地點您來決定,我到時過去就是了。”

“包在我身上!”女老師很剽悍地一拍他的肩,“不要盡讓我們這些老家夥玩哪,你那頭也帶幾個年輕人來,別告訴我你沒有想聚一下的朋友。”

有嗎?易語戈想了一下,朋友倒是有幾個,不過還是別帶去好了……省得丟人現眼。

他用不著費心思去回答馬老師,因為對方已樂顛顛地跑回球場了,大概是去商議怎麼敲他這個冤大頭一頓。

易語戈笑一下,越過中庭走出補習中心。他不討厭這群愛管他閑事的老頭子老太,家裏長輩雖多,對他總是有些客氣的,不像這些人把他當自家小輩似的不時教訓欺壓。

當晚便接到女老師的電話,很迫不及待地把餞行會定在次日,問玩什麼,答曰開房打麻將,易語戈想著“果然”掛了電話。

次日他開車到對方說的娛樂城,老教師們都已擺好了架勢,席上還有幾張不認識的麵孔,估計是某人的麻友。

馬姓教師發來短訊,說是在買禮物,要大家別等她先開打,易語戈抬頭看看早已殺氣騰騰的幾桌戰局,深覺她太過多慮了。

他不打麻將,在沙發上坐了會,幹脆出去抽煙透氣。娛樂城建在行人稀少的街上,比鄰的盡是高級會所,因為來這裏的大多是有車一族,自然不需與其他店麵擠在熱鬧的商業街。後頭靠著一條長長的坡道,雖然隻供機動車行駛,兩旁卻種了一片秀美的觀賞竹。

易語戈站在掩映於中延下坡道的石階上層,望著腳下彙成光流的車燈,想起這條車道一路駛下就是處於郊區的中學校園。每周五學生離校的日子,校門外接送的私家車便會排成長隊,但他寧願乘校車,每次都是到這裏下車,塞上耳麥坐在幾乎沒有行人的石梯上等待天黑。

並不是特別想回老宅子,因為周末時散於三姑六婆家的堂妹們大多也會回去,他嫌吵。這個家族的男性似乎都有一副好頭腦,女子則資質平平,他中學時沒少接下姨婆們的請托,為哪位堂妹“有些問題”的理科“想想辦法”通過,結果便是堂妹們都有些畏懼這個對人對己都要求嚴格的堂兄,而他則不明白她們腦袋裏都裝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