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居然躺在空間的小樓裏，蘇硯扶著額頭從床上坐起來——最後的記憶停留在從莫風寰手裏搶過紅寶石，然後換到楊柳的身體裏，燒了一寫雜質給她補修……可是為什麼換回來了？
他疑惑地掃視四周，猛然發現桌子上放著一顆小小的耳釘。
他的心猛地沉下來，幾乎是不受控製地奔過去。
可是他卻不敢伸手去碰……
“不可能……”除非是他們兩個都死了，不然契約怎麼會失效？
可是，這個寶石耳釘確實是楊柳戴的那隻啊！
他下意識地在意識裏搜尋她的蹤跡——沒有！什麼都沒有！
“青焰！”
“哦。”青焰蔫蔫地回答。
“楊柳呢？”
“她……算了，你早晚會知道的。她已經不在了。”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她死了！變成泥沙被夜風帶回混沌了！”青焰不爽地咆哮起來。
他整個身軀都晃了晃，最後一屁股坐到凳子上，目光呆滯地看著桌上的耳釘，胸口緩緩地蔓延出一股難言的苦澀，堵住了他的呼吸。
她已經不在了……
為什麼會這樣？趁他沒有意識的時候，偷偷地走了？
枕頭邊的兩顆小石頭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動作遲緩地走過去，拿起那兩顆她天天都抱著祈禱快點破殼的石頭。
其中那個圓圓的小球石就是獨角獸的預言石。
他鬆開手，寓言石就砰一聲掉到地上，碎了一地。
零碎的碎片在地上擺出一個“離”字……
他靜靜地看著離字，腦海裏空空的，像一張白紙，千萬年的時光仿佛都消失殆盡了，什麼痕跡都沒有留得下，最後空白散去，慢慢的，隻剩下一個離字。
垂下手，他仰起頭，輕輕地瞌上眼皮。
微微的清風從窗台吹進來，夾雜著火紅的花瓣，還有一個帶著哭腔的聲音，好像是在說：再見，我的神……
他僵硬地轉過頭，隻看見那無邊無際的花海上，她大哭大笑的樣子。
哦，其實也沒有什麼，她會永遠都在那裏吧。
他走到窗戶邊，就像從前一樣，靜靜地看著他們在那邊嬉戲打鬧。
他想，她真是個孩子，懵懵懂懂，跌跌撞撞，像是連路都不好的嬰兒，讓人忍不住想扶她，又或者幹脆抱著她走過去算了，真是一點都沒有當年琉裳的殘暴凶狠。
嗯……其實琉裳最開始也是很可愛的，她會撲閃著大眼睛問他，蘇硯哥哥，你可以帶我去玩嗎？
後來神王走了，她失去了往日的笑容，在那些惡劣的神子的欺負之下，一天天的成長起來。
學習，爭論，對戰，他們的關係不是太好，但是也沒有那麼壞。
他們小心翼翼地站在自己的圈子裏，向彼此伸出手去交握，第一次感受到了對方的心跳。
一次偶然的機會，他們進入了無神界。為了尋找答案，為了做一些無聊的事情，為了改變世界，他們自不量力地開始了漫長的算計……
他望著那一片花海，視線漸漸地清明了，直到什麼都看不到了，隻有嬌弱的花朵無力地搖曳在陣陣清風中。
他抬起手，那顆藍色的雞蛋石在散發著微弱的光。
意念間，他已經回到了神王殿。
轉過頭就可以看到台階上那個古樸的王座，王座之下是蠢蠢欲動的神王之印。
他麵無表情地握起手心，雞蛋石一瞬間碎裂開來，一團刺眼的光頃刻間爆發出來，穿透了所有的介質，直衝雲霄！
龐大而狂暴的力量在出世的瞬間，沒有主人的安撫與接受，就像脫了牢籠的野獸，怒吼著毀滅與燃燒，將整個仙界都納入一種極端的終結狀態裏。
連神王殿都不能幸免於難，它搖搖晃晃，牆壁與梁柱開始斷裂、轟塌。
神王殿的總管，艾柏烈，眼神平靜地走進來，在王座之下單膝跪下。他沒有逃走，沒有驚慌，沒有悲傷。
仿佛神王就坐在那裏，巋然不動地指引著他，生生死死都沒有意義的。
蘇硯抬起頭，看到一片湛藍的蒼穹，他微微地笑出來。
再見了，無神。
蒼穹從中間碎裂出一道道痕跡，就像醜陋的傷疤，沒完沒了地蔓延著，直到全部碎成顆粒紛紛地掉落下來。
可是當他轉過身，就看到另一邊，一個幻象浮現出來。
“蘇硯。蘇硯？蘇硯……”
她彎著眼睛，最後抿了抿唇，說道：“謝謝。”
幻象在空中扭曲成波紋，隨後如漣漪般擴散出去，消失不見了。
他忽然覺得眼眶有些發燙。
蘇硯。
蘇硯？
蘇硯……
他有些恍惚地撿起地上的神格，想了想，最終捏成碎片，灑向那一片虛無的雲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