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你便說說,這樣做對幕後指使之人有何好處?”
“這種事情無非下棋,殺人便是其中的一步棋。這是一場博弈,而在勝負塵埃落定之前,誰也無法說明這一步棋對全局所造成的影響。”劉如意淡淡地道,“若阿姐是那個勝利之人,這一步棋便是對那人有好處,也會大大削減。阿姐又何必介懷?”
劉頤冷笑道:“我不過隨口舉一例子,你倒懷疑到我頭上來了。這故事裏的甲乙丙丁,同我又有什麼關係?你既然會揣度人心,怎麼猜不出這是我信口胡謅的?不要再跟著我,速速離去罷!”
說罷她便轉身就走,不‘欲’再理會劉如意。劉如意卻仍然跟在她的身後,麵上浮著微笑:“看來阿姐心中煩憂的定不是這事了。”
劉頤霍然轉頭:“要你多事!?”
她火氣越來越大,幾乎無法壓抑:“劉如意,你好大的臉麵啊!少年英雄,割了吳川王的人頭又得了我阿父青眼,封了宜川侯不說,還被我阿父視同子侄。便是我這親生‘女’兒,想要說些什麼都要被身邊‘女’官勸著要你相幫!你是哪個牌麵上的人物。臉麵如此之大!你自詡通曉人心,卻看不出我厭惡你麼!?”
劉如意臉上笑容斂下,目光垂落,淡淡道:“阿姐厭惡我,我自是知道的。可這同我喜愛阿姐,又有什麼關係呢?”
美少年立於‘花’叢之中,神‘色’憂鬱而話語低微,本該是惹人憐愛的形象,劉頤卻無端端地感到‘毛’骨悚然。她忽然間又改了主意,冷冷道:“好,既然你要聽,我便同你說了也無妨。你知道我盼這個及笄禮,盼了有多久了麼?”
劉如意默然不語。劉頤冷笑道:“十年!自我阿母離世那年起,我便無時無刻地不盼著自己及笄!及笄後我便是成年的小娘子,去官府領賑濟時可以多領一兩糧食!及笄後我便能撐起家業,光明正大地拋頭‘露’麵!及笄後我便可以宣布守灶,再也不用忍受與家人離別之苦!”
她指著自己,難掩‘激’動地道:“你道我及笄,是為著想要嫁人麼!我五歲時便沒了阿母,從此便整日為了溫飽奔‘波’;十歲時家境稍稍寬裕,鄰鄉裏有獨戶許了一‘門’親給我阿父,繼母進‘門’後便生下阿頡,自我剪斷了阿頡臍帶、親手為他裹上繈褓之時,心裏便已許了誓,此生定不離我阿弟一步!家中無母,姊代母職,我親手撫養著阿弟長大,腆著臉去鄉鄰家討‘乳’汁兒喂他,至如今五年時間,我們幾乎從未分開過!”
劉如意不禁動容,冷漠的瞳孔中浮現出莫名的神‘色’:“阿姐……”
“呸!憑你也敢叫我阿姐!”劉頤唾了一口,冷冷道,“我劉頤的阿弟隻有一個,那便是阿頡!劉徐氏嫌我多餘,想把我給嫁出去;阿父如今也不再需要我,自然我嫁得越早越好……可是阿頡還需要我這個阿姐,他一日未曾長大成|人,我一日便不能放心離去!嫁人如何,不嫁人又如何?難道所謂‘陰’陽就比親人更加重要?就算有那勞什子心悅之人,也不會比阿頡更加重要!讓我為了未來不可期的事情去辜負我的阿弟,這種事情我才不會去做!”
劉如意忽然低聲笑了起來。他凝視著劉頤,輕聲道:“你做到了。”
“……什麼?”劉頤不禁一怔,望向了他的眼睛。
“你不會離開你的阿弟,現在不會,將來更不會。”劉如意臉上又浮現出劉頤看不懂的神‘色’,低聲說道,“你更不可能去嫁給別人……無論那個人究竟是誰。”
他忽然後退了一步,躬身一禮,恭敬且認真地道:“如意自知今日莽撞,恐怕惹了阿姐不悅,阿姐若不願見我,日後我必退避三舍,哪怕迎麵相遇也當素不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