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頤豁然轉身,震驚地看著劉如意。劉如意不閃不避,隻含笑:“阿姐?”
劉頤難以置信地道:“你……”
“阿弟未嚐離去,可是令阿姐失望了?”劉如意幽幽道,“當日與阿姐訣別,阿頡也隻覺得至此後要魂歸西天,不由心中黯然。誰知一張眼睛,卻又變成了這副模樣,躺在大營之中……當時我便心想,這大概是天與的福分了,天要我與阿姐永世不離,才令我死而複生,長了這樣一張臉,有了這樣一個名字……阿姐,你可知道,當日|你及笄的時候,瑤川夫人為你所擇之字便是如意?”
劉頤後退一步,隻覺得滿心紛亂,十分茫然:“可你……阿弟……”
“阿姐心裏不歡喜麼?”劉如意前進一步,抬眼道,“我見阿姐把那後世之人接進了宮中,還當是阿姐已經知道了此事……”
“後世之人?”劉頤顫聲問道,“你是說,胡月娘?”
劉如意嗤之以鼻:“她哪裏是胡月?不過是幽冥間漏出的一縷魂魄罷了,不知從哪裏聽聞了一耳朵皇家密事,還曾跑去尋我,與我自薦枕席……若不是她言行來曆大有古怪,我早就拔劍送她歸西了,哪裏會放得她跑出來騷擾阿姐?”
“我聽不明白……”劉頤愴然道,“你究竟是誰?我阿弟又是誰?我……我又是誰?”
劉如意伸手抱住了她,悶聲道:“阿姐無需狐疑,你就是你,我就是我,我們倆本是姐弟,便是上天注定不得分離的……縱使我做了錯事,拿這赤帝之子的命格來還,也終究彌補了過來病嬌忠犬攻略。我們如今並無血緣,年齡相當,阿姐,阿姐……”
劉頤伸手,奮力推開了他:“你住口!”
劉如意幽幽道:“阿姐便是一時不能接受,也沒什麼。我有的是時間等阿姐想通了。”又粲然一笑,“那胡月,本是我家逃婢,我便帶走了。”說罷便真當轉身走了。
劉頤看著他的背影,已然是說不出話來。她舉目四望,隻覺得處處陌生。忽然間想起阿弟還在殿中,不知方才有沒有被嚇到,便提起裙擺,奮然奔向了書殿。
誰料她尚未進入書房,便聞到了一股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哭聲與哀嚎仍然響徹耳邊,她心中一凜,連忙喊道:“阿頡?阿頡?阿弟?阿弟?”
“阿姐!”劉頡倉皇的聲音響了起來。劉頤連忙尋聲跑了過去,一進門便看到了幾具橫在地上的屍首,來不及惡心,便跨過血泊,抱住了藏在書架後的阿弟:“阿頡!你沒事吧?方才發生了什麼?”
劉頡緊緊地抱著她,聲音顫抖,顯然是已經被嚇破了膽:“方才……老太監……跑進來……殺人……太傅就死了……黃門要殺我……宜川侯進來,殺了他們……嗚嗚……我就躲在這裏……沒敢出去……阿姐,我疼……我疼……”
“別怕,別怕……”劉頤的手也在發抖,撫摸著弟弟的顱頂,忽然抱著弟弟爬了起來:“別怕,別怕……阿姐帶你出去……我們先出去……”
然而她如今腿軟腳軟,腦中又一片混亂,幾次險些都跌倒在地,費了好大功夫才跌跌撞撞地從殿中跑了出去。帶來的那些宮人都候在外麵,看見他們滿身狼藉地跑出來,連忙迎了上去。青杳更是驚叫:“這是怎麼了?”
劉頤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忽然間見天空一暗,又是一亮。眾人皆忍不住抬頭,有個宮人道:“不須著慌,隻是些火流星罷了。近日來常有些流星墜落宮郊……”
她話音未落,其他人的尖叫聲便響了起來。抬頭一看,十餘顆碩大的火球正拖著長長的焰尾,向著宮廷砸落下來。
劉頤抱著劉頡,後退幾步。她的手指已經不覺間染得血紅,低頭一看,劉頡小腹上不知什麼時候插了一把匕首。
她恍然鬆手,跌坐在地。熱浪撲麵而來,模糊間從光影中,她看見一襲黑衣人影正向著自己撲來。
她微微一笑,歎了口氣。
隕石砸落,火焰騰升。
——據後人《漢書》紀,劉盼新君即位,未過百日,便有天罰降下,流星四散,毀滅宮廷。民亦受災甚重,流離號哭。汾川王自西舉事,率軍攻占中川,於元都近處另立新都,改元太平,征戰數年,天下方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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