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婆婆把地上散落的物品收拾起來,辛惠明清點一下,有一瓶米醋和料酒跌碎。路邊還散落著幾隻梨子,也磕壞掉了。
於彎彎坐在那人的車後座,雙手抱胸,“給婆婆賠不是,另外,把弄壞的東西都賠錢。”
看她架勢,倒是不道歉就不會放人放車。
辛惠明有些想笑,別開臉清咳一聲。
於彎彎還在數落那闖禍胚:“都這麼晚了,就不知道騎車小心一點?急匆匆的,不懂得愛惜小命!”
“我……我晚上加班的……”那人戰戰兢兢解釋,“現、現下都快要遲到了。”
“我管你!先跟婆婆道歉。”
那人迫於他們人多勢眾,隻好低聲道了歉,又悉數賠了錢,這才得以脫身。
彎彎輕輕靠了過去,“婆婆,我們送你回去。放心吧,我們不是壞人。”
“不、必了,我、我馬上就——到了。”
那婆婆笑得勉強,提了東西迅速轉身,步履比方才還快了許多。
彎彎瞧著她的背影,一時鬱悶,“幹嗎跑得那麼快?”
“大概看你不像什麼好人。”辛惠明笑起來。
於彎彎抬手捶他。
辛惠明不閃不避,承受著她的拳頭,不知怎的,嘴角的笑意怎麼也止不住。
“好了,本姑娘什麼心情都沒有了,回家。”她掉頭就走。
辛惠明瞧著路邊有賣冰淇淋的小店,便停步買了一隻,塞進她手裏。
她皺皺眉,終於還是接了過來,“大冬天吃這個……你們小孩子都這樣?”
“我不過比你小兩歲。”
辛惠明盡量使語氣輕鬆,可是斂起的眉還是泄露了他的認真。
他斂眉的樣子並不像個孩子。於彎彎瞅著他,禁不住一笑,開始埋頭吃冰淇淋。
華燈朦朧,兩人漫步在街頭,辛惠明瞧著地上的影子,身高剛剛好,他比她高出一點點。也許不久的將來,他就比她高出一截了,到時候……
但願她一直走在他身邊。
“彎彎……”忍不住了,有話想要衝出嘴邊。
“做什麼?”她抬起眼,“喊我彎彎?小鬼,該喊姐姐吧!”她嗤聲笑著,瞟過去,“想說什麼?”
他又斂起了眉,“算了。”
……瞧你這沒心沒肺的鬼樣子,不管我說什麼話,即便你聽到了,也不會放到心裏去的吧?
辛惠明心裏癢癢的。
有時候,真想一夜長大,真想撞進她的心裏占個位置,真想讓她永遠記得——
這個冬夜,他未曾出口的告白。
開學不久冬天便迅速離去,天氣回暖。
幾個月後的一場小測驗,英文成績單下來了。辛惠明成績稍有一點點起色,比起以前,卻還是差得遠了。連老師都有些難以理解,按說他英文底子不錯,怎麼會落到這種地步?
這天傍晚放學回家,看到於彎彎的父親正站在他家門前,對麵還站了一個年輕男孩。
走得近了,發現那是一個陌生的男孩。流動在兩人之間的氣氛很不愉快。
“你常來找她?晚上?”
“沒、沒有,這是第一次……”
“你和彎彎是什麼關係?”
“我們、我們是朋友……”
“她平時跟你們去哪裏?”
“她、她最近一直沒有出去啦,所以我才來、才來……”
“她沒空,以後不要來這裏找她。”
於先生板著臉,年輕人敢怒不敢言,低下頭。
一回頭,於先生瞧到辛惠明,神色略緩,打招呼:“小明放學啦?”
“嗯,叔叔好。”
“最近功課如何?”
於先生推了推眼鏡,他動作神態毫無溫文的感覺,對每個年輕人,他都透著長者特有的嚴厲。
辛惠明聽他這樣問,想了想,索性把試卷拿了出來。
於先生一怔,接過去瞧了瞧。
“這是你的英語成績?”於先生的神色越發淩厲,“怎麼會考成這樣?彎彎不是一直在給你補習嗎?”
終於,時機終於來了。
辛惠明覺得自己好像在一瞬間化身為惡魔,輕輕地振動一下黑色翅膀,慢慢開口:“這個……要怪我自己,沒有把成績考好……”
“一定是那丫頭沒好好教!”
於先生一時怒氣衝天。
辛惠明嘴角不易察覺地動了動,越過於先生的肩頭,望向那個陌生男孩。
於先生順著眼神瞧去,眯起了眼,直覺有點不對勁兒。
“我最近功課吃緊呢,可能需要彎彎姐多擔待。”辛惠明慢慢地,對著那個男孩說著,“所以,你們以後恐怕不能再見麵了。”
話音落定,於先生和那男生同色變色。
“彎彎一直跟你見麵?!”
於先生一字一句,盯著那男生,眼裏像是噴出火來。
那晚,於宅的家庭戰爭再次爆發。
隔著一堵牆都能聽到父女倆咆哮的爭執。
吼了片刻,響起摔東西的聲音,接著是腳步聲,甩門聲,她撲到臥室床上壓抑的哭聲。
這樣的場景似乎總是在於家出現。辛惠明站在陽台上聽著,那哭聲像是小野獸一樣無助哀切,是一種得不到自由的憤怒。
她啊……
辛惠明閉上眼睛,歎氣。
“我恨死他了!”於彎彎在大哭,“同學們都沒有這樣的父親,我都成年了!為什麼要這樣管著我?為什麼?”
於媽媽連聲勸慰:“彎彎別哭,爸爸也是關心你……”
“媽!你翻來覆去就這麼一句,我都聽夠了!”
“好好,我不說。”於媽媽輕拍女兒的肩,“彎彎,你不要賭氣,就乖乖地聽他的話,等你一畢業得了自由,愛怎麼玩怎麼玩,不好嗎?”
“我偏要現在玩!”她捏著拳頭,用力捶枕頭,“都怪隔壁的小子,都怪他都怪他!虧他平時那麼好,關鍵時刻居然出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