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家的情況,寧綰朱冷眼旁觀了幾日,又有人脈廣闊的墨蘭在旁幫著,她很快便摸清了大致的情形。
這時候,寧老爺子的病情已經漸漸穩定下來,然而俗語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寧老爺子病勢雖然轉好,可是卻不能動不能言,一直要人伺候。大夫還千叮嚀萬囑咐,叫千萬得盡心,跟前一直有人,言下之意便是老爺子的病,以後也隻得這樣了。
而寧老太太既不放心,也不甘心,家中主持中饋之事一直由二媳婦晏氏把持著。試想日後寧老爺子恐怕會一直這樣下去拖著,隻怕銀錢花費,會砸進去不少。寧老太太不願花自己的體己,又怕公中卡著老爺子這頭的開銷,再加上她近來又與晏氏在內院的人事上產生了一些衝突,因此才會想了這種法子出來給晏氏添堵。
墨蘭得意洋洋地將在內院裏打聽到的消息一一告訴寧綰朱。
寧綰朱一麵聽,手底下一麵不停地用一枝炭筆在畫著底稿。她即使是搬回了南陽城中,也沒有撂下烙畫這一攤子,而是在自己閨中也專門布置了一小間畫室,不用去寧老爺子處問安或是侍疾的時候,便會自己用烙筆做一些小幅的擺件。烙好之後,自然有人幫她送回杜家村裏杜老漢那裏,再由杜老漢想辦法替她發賣,發賣之後的銀子會由杜老漢幫她收起來,以備未來不時之需。
墨蘭說到最後,還故作神秘地說:“大小姐近來,跟二夫人走得很近呢!”
寧綰朱一怔,手下停了下來,問:“大小姐什麼時候與夫人走得不近了?”
墨蘭詭笑著,湊到寧綰朱耳邊說了幾句。寧綰朱眉間一蹙,也確實覺得有些反常——反常即妖,如今寧絡紫與晏氏走得這麼近,恐怕不是晏氏有求於寧絡紫,就是寧絡紫有求於晏氏。
“主持中饋的人事啊……”
寧綰朱的手指輕輕地敲擊這桌麵,長眉一斂,突然想到,寧絡紫眼下頂了自己嫡長女的身份,隻怕寧家的長輩要開始培養她處理家事的能力了。
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出麵主事是最吃力不討好的事兒,但是寧絡紫與自己一樣,是重生回來的,前世好歹也有個幾年管家的經驗。而且寧絡紫這幾年一直跟在晏氏身邊,隻怕寧家這些事情,也難不倒她。
寧綰朱正想著,突然外麵墨梅進來通報,隻說是寧老太太在丹萱堂上與兩位夫人見客,請二小姐一起過去。
她連忙起來,心道:兩位夫人,難道是大伯母也在?
寧綰朱匆匆趕到丹萱堂,遠遠地就聽堂上坐了好些人,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正高興。眾人見她過來,少不得一一招呼見禮。
上座坐著寧綰朱的祖母,寧老太太鄔氏。繼母晏氏和大伯母王氏,都坐在側首。寧絡紫正立在晏氏身後,臉色頗有些陰沉地看著寧綰朱進來。
鄔氏穿著一身真紫色的寶瓶紋妝花褙子,襯得她戴著的一副赤金頭麵明晃晃地,甚是打眼。不過寧綰朱素知這位祖母喜歡豔麗耀眼的裝扮,因此也不以為意。
鄔氏左首坐著的一位與她年紀相仿的老太太,也是老來俏,穿得光鮮,頭上還簪了一朵大紅的石榴花,寧綰朱卻不大認識。鄔氏伸手召寧綰朱過來,指著寧綰朱對那位老太太說:“你看,這是我們老二的次女,叫做絡紫的。”
寧綰朱每每聽著別人用庶妹的名字稱呼自己,心裏免不了微微一抽,但是她早就學會了控製自己的情緒,當下麵不改色地向那位老太太行下福禮去。寧老太太便在旁解說,“這是馬家的表姑太太——”
寧綰朱立時便想起來了,這位馬太太是自己祖父的表親,祖父眼下有恙,馬太太過來探視一下,順便看望一下祖母,也是尋常。隻是據說這馬太太年輕時候是個喜愛傳八卦的大嘴婆娘,在親戚當中名聲並不算太好。隻是寧家與馬家親緣近,親戚之間走動,也算尋常。
——可是為啥要把自己也叫過來?
馬老太太便從腕上褪下來一隻翠玉的鐲子下來給寧綰朱當見麵禮。鄔氏與晏氏都連忙推說太貴重了,馬老太太卻說:“看這位二姑娘,倒有些姐姐你以前那位二媳婦的品格。”以前那位二媳婦,自然是指,二爺寧裕已經過世的嫡妻邵氏。
一句話出口,晏氏的臉立刻白了,跟著後麵寧絡紫的臉上,也刷白刷白的,一點血色也無。
大伯母王氏看著這情形尷尬,便開口幫著解釋,說:“表姑太太,這二姑娘,是二爺一位妾室所出,不是邵妹妹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