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綰朱被晏氏的態度弄得摸不著頭腦,她背著人瞧瞧看了看自己的小臂,隻見淤起了一片青紫。
這時寧絡紫已經悄悄進屋,在晏氏手邊遞了一杯清茶,輕聲道:“母親,且不要著急,您先喝杯茶消消氣。宮裏那邊,且先遣管事們看看有什麼辦法,打探打探消息再說!若是還不成,女兒聽說咱家認識的長春侯府小侯爺眼下出任了錦衣親衛京畿使,咱們出麵拜托他一下,順便問問京中的情勢也是好的。”
“不行!”寧綰朱一著急,這兩個字脫口而出。
晏氏聽了寧絡紫的話,眼神稍亮,然而聽見寧綰朱這麼沒頭沒腦地給否了,登時扭頭看了過來,臉上神色很不好看,語氣生硬地道:“大小姐,你妹妹說的也是正經,為什麼你說不行?”說到後來,語氣竟有些質問的味道。
寧綰朱一愣,覺得晏氏的態度十分奇怪,明明前兩****已經明白地示好,而晏氏也接受了,怎麼這當兒反而夾槍弄棒地,反而護起寧絡紫來了?
寧綰朱深吸了一口氣,對晏氏道:“母親,父親是翰林學士,即使是要出麵打探,最好也是請晏家表哥出麵,問問曹閣老,或是其他幾家文官大臣家的關係吧?如果一出事就拜托京中的勳貴人家,叫父親日後怎麼在同僚麵前立足?”京中的文官與勳貴是兩個截然不同的群體,偶爾互有聯姻,但是政見上絕不相混,與勳貴世家來往密切的文官,往往被人認為是攀附權貴,因而容易被人輕視。晏氏與寧絡紫一經寧綰朱提醒,這才醒悟過來。
晏氏當下就懨懨的,扭頭對金媽媽說:“媽媽今日跑一趟晏家,務必請表少爺過來一趟。”言下之意,已經是否決了寧絡紫那個求助長春侯的主意。
寧絡紫心下大怒,當場冷著臉對寧綰朱說:“姐姐說的沒錯,咱家是不該攀附京中的勳貴世家,可是姐姐都已經將手伸到皇親國戚身上了,這般緊急的時候,您怎麼就不為父親著想著想,整日抱著這些虛名做什麼?”
寧絡紫臉色蒼白,人又瘦弱,麵上的一雙原本大而明亮的眼鏡此時圓睜起來,逼視著寧綰朱,看上去更是大得駭人。
寧綰朱的眼光與她一撞,立即明白前兩****為了耿琮,登門去拜訪皇長孫府邸的事情,已經被寧絡紫知道,而且她見晏氏的眉頭皺了起來,曉得隻怕晏氏也被寧絡紫灌過迷湯了。果然晏氏這時候又驚疑不定地睜大眼,朝寧綰朱這頭看過來,道:“大小姐,你說說看,你日前去皇長孫府邸做什麼……你,你父親,被請進宮裏去,不會是因為與皇長孫的這層關係吧!”
晏氏是南陽富戶出身,從未在京城久居,但是多多少少聽說過朝中之事,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她原本不能理解這些,卻更加容易疑神疑鬼。她往日聽話本看戲文,曉得前朝是有大臣因為與皇子走得太近,皇子一旦失勢,便會牽連全家。晏氏一想到這裏,更覺得自己的猜測有些道理,一時覺得背上發寒,抬眼看向寧綰朱,道:“大小姐,這幾日,你且安心在家中,哪裏也不要走動,且靜待你父親的消息再說吧!”竟是變相將寧綰朱禁足在家中了。
“絡紫也是!”寧絡紫正暗自得意,沒曾想晏氏竟來了這麼一句。她本想自行偷偷聯係小侯爺常世寧的,眼下這麼著,卻也無法了。不過她聽著晏氏稱呼著自己的名字,與對寧綰朱的稱呼相比較,顯然是親近了許多。寧絡紫屈膝下去答應,一邊偷偷覷著寧綰朱緊皺的眉頭,心裏還是有將對方踩了一腳的快感。
寧綰朱有些無奈,她回到房中,輕輕歎出一口氣,提起筆,在紙上寫了三行字:“皇上”,“太子”,“趙王”,然後看著這三行字之外的空白發了一會兒怔,終於抖著手,寫下了“漢王”兩個字。
西山的這個局,看起來並不難解,而且事情鬧得這麼大,所涉各方又多,總能查到一些蛛絲馬跡的。連她都能看破這個局,很難相信像如今的皇上這樣,曾經從大風大浪裏走過來的,會看不到背後的彎彎道道。
寧綰朱提起手中的字紙,慢慢地投入火盆之中,看著字紙在其中畫成灰燼,突然心裏一動,想到,皇上借了這事,大肆打擊太子這邊的人,甚至連父親這樣新晉的翰林學士都被牽扯進去了,未嚐不是想要引蛇出洞。至於召見父親這樣的人,大約也想看看太子與皇長孫身邊的人,品性到底如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