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亦冼帶著耿玉灰溜溜地離開了柳葉胡同,他既不敢對春十三說什麼,色厲內荏之下,便也連帶這不敢責怪自己那個冷著臉的兒子。於是乎耿亦冼在心裏將耿琮罵了個狗血淋頭,連帶將給他出這主意的於氏夫人也給怨上了。
一回到鄧國公府,他竟顧不上去上衙,先是去尋於氏夫人,想好好將妻子數落一頓出出氣。誰知於氏卻不在,於氏身邊的人隻說夫人去了趙王府探望王妃去了。耿亦冼鬱悶不已,隻好自己去上衙。
晚間從衙門回來,耿亦冼聽門房的人說是於氏夫人剛剛已經從趙王府回到了怡然堂,便氣籲籲地趕過去。
於氏夫人卻不是一個人從趙王府上回來的。堂上坐著一名容色憔悴的少婦,見了耿亦冼,懶懶地打了聲招呼,道:“父親!”來人就是耿亦冼夫婦的親生女兒,如今是趙王妃的耿茜。她此刻依舊是一身紅衣,可是衣裳看上去卻並不光鮮,頭上的金銀首飾也是前幾年打製的款式,看上去已經過了氣。除了寥寥幾件首飾之外,她頭上光禿禿的,一朵花兒都不曾戴著,整個人失去了往日鮮妍明媚的氣質,裝束打扮之中透出幾分潦倒頹廢出來。
更叫人駭異的是,她額角上竟有一大片紅腫,仿佛是叫人打的。
耿亦冼見了大吃一驚,急忙問:“茜兒,這是怎麼了?怎麼這麼一副樣子回家來了?”
於氏夫人扁了扁嘴,道:“還不是你當初心熱,一力要將茜兒嫁給趙王,如今趙王被拘在京中,縱情酒色,還沒事便拿我們茜兒出氣。想想當初趙王府剛剛出事那會兒,茜兒為了趙王的事情一力奔走。如今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今日便帶茜兒回府過來。明日定要趙王親自上門道歉,才能讓茜兒回去。”
趙王妃耿茜聽母親這麼說,忍不住又紅了眼眶,開口道:“趙王****隻在府中借酒……借酒澆愁,又收了幾房姬妾不說,還故意抬舉側妃楊氏,發落我的麵子。昨日我故意罰了楊氏跪了小半日,被王爺知道了,便直接到我院子裏將人拉走了不說,還……還推了我一把……”她說到委屈之處,又忍不住抱住母親的胳膊,嗚嗚咽咽地哭出聲來。
可是耿亦冼哪裏顧得上理會耿茜受委屈的事情。他煩躁地道:“你這也是活該,進了趙王府四五年了吧,身上一點動靜也沒有。你看皇長孫都成親了,趙王府都還沒有個男丁,你能怪趙王冷落你麼?夫人,夫人你也是胡鬧,將人從趙王府接出來有什麼用?趙王爺再不受寵他也是個王爺,你指著他為這麼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上咱們家來賠情?好夫人,您也太將咱們府給高看了!”
於氏夫人聽著耿亦冼嘮嘮叨叨地數落,忍不住黑了臉,可是心裏又不得不承認丈夫說的不無道理。“國公爺,那你說該怎麼辦?咱們……咱們不能眼睜睜看著茜兒在那邊府裏受苦吧!”於氏夫人看著耿茜哭得通紅的雙眼,心裏一抽一抽地疼。
耿亦冼心裏煩惡無比,搖搖手道:“明日尋個由頭,將茜兒送回趙王府去,回頭還得給趙王爺找個台階下。嗯,就說夫人身子有些不大舒坦,接茜兒過來探視的。看過了,就沒事了。夫妻麼,沒有隔夜的仇。趙王眼下心情不善,回頭茜兒說兩句好話便好了。”
於氏見丈夫竟然說了這麼一番沒擔當的話,又拿她自己身子不好做借口,登時氣了個倒仰,一對柳眉倒豎了起來。她是定國公於晨的親妹,於家的嫡姑奶奶,發作起來也是挺有氣勢的。然而耿茜聽到父親所說的,登時一陣氣苦,眼中珠淚又滴了下來,失去了往日爽朗灑脫的性子,倒是更像一個委委屈屈的小媳婦。
耿亦冼見著妻子馬上要河東獅吼了,忙不迭地尋了個借口,從怡然堂正堂之中溜了出來。他隻覺得這一日全是不順逐的事情,氣得胸口直發悶,一時又想起耿玉,便吩咐大廚房將他的晚餐收拾了一起送到耿玉的住處去。
耿玉的性子卻和乃父大有不同。他早間從柳葉胡同出來,回到家中之後,便一個人靜靜地在書房之中習字,習了一日,早已恢複到心如止水的境界。待到耿亦冼進來,耿琮正好將一幅條幅寫完,小心翼翼地托了起來,細細地將墨跡吹幹。他似乎腦後長眼睛似的,背對著耿亦冼,依舊開口問道:“父親何事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