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宮中漸漸地傳出消息,一是皇上特地立了一位郡主,據說與高麗也頗有些淵源的,準備送去高麗“和親”。所以京中各家閨秀的警報基本解除,以前為了避開此時而匆匆忙忙地定親的人家,便往往對已經定下的親事橫挑鼻子豎挑眼起來,一時引起風波無數。
而當日花朝覲見,以庶充嫡的那些人家,此時都悔之無及,早曉得皇家是在幫勳貴人家選媳婦,就該一早將閨女打扮得好好地送進宮去的,而不是像那般,豬油蒙了心似的,竟拿了庶女去充數,沒得白白得罪了太子妃。
當日參加了花朝日朝覲的人家,此時都極其熱切地打聽起那日覲見的結果來。不少人透過了關係往宮中打聽,一氣兒都打聽到掌印內侍祁惟義那裏。祁惟義是個老狐狸,收錢收到手軟,消息卻不見放出來,隻是定國公於晨上殿的時候,祁惟義偷偷與他說了句什麼,又點了點頭。於晨登時大喜過往,對祁惟義連連稱謝,順手袖子裏一塊鑲金的玉飾就朝祁惟義袖子裏麵遞了出去。
偏巧那日晚間,於晨與同僚飲宴,席間多喝了幾杯,便透出話來,說是他家於嘯天的親事終於有著落了。於晨一個高興,透出了女方是戶部侍郎劉政通,而且於劉兩家聯姻將由皇家賜婚,欽點的姻緣——隻待太子妃出麵,安排欽天監合了男女雙方的八字,便會有明旨下來。
這話一夜之間,傳遍了京城,從簪纓之家到清貴門第。人們都捕捉了一個信號,皇家眼下正促成勳貴與文官聯姻呢!聯想到當年皇長孫娶親,也是取了一文一武兩位官員的女兒,人們更是篤信,皇家不想見到勳貴與文官之間的對立繼續延續下去,而是著手撮合。撮合的方式,便是聯姻。
最著急的便是鄧國公耿亦冼,他一得了這個信兒,便心急火燎地要往妻舅府上過去,被於氏夫人攔住了,道:“大哥也是千打聽萬打聽才知道的消息,隻怕他隻盡著他那寶貝兒子了,耿琮那小子的事兒,大哥未必知道,如果知道,肯定會給咱家透個信兒的。您這麼晚上門去尋大哥,也不怕別人見怪。”
定國公於晨這麼關心也是情有可原,劉政通家的女兒,是他夫人相看了幾十家人家才相中的,相得腳都軟了。給太子妃透了話之後,太子妃那邊隻說是也拿不準,定國公府與文官之家結親,皇上不曉得是怎麼個意思,隻能將這事兒向皇上那頭報上去,準不準自有皇上定奪。所以於晨擔了大半個月的心思,深怕夫人挑媳婦的一番苦心付之東流,徒然惹來河東獅吼。誰想到祁惟義早間就與他說了一個“劉”字,然後點點頭,意思是皇上那頭準了。
於晨就隻於嘯天一個嫡子,如今見到獨子的親事總算有了結果,自然高興得不行。至於耿家的事情,他倒真的不知道了。第二日於晨見到耿亦冼,還沒顧得上與妹夫說說自家高興的事兒呢,就被耿亦冼逼問了一番,這才想起,光顧著自家兒子了,忘記問妹夫家裏那個嗣子到底是什麼結果了。當下於晨拍著胸脯,說包在他身上,保管將詳情一五一十地問出來。
可是於晨這胸脯拍得太早太快,他早朝時一進宮,便聽說了祁公公出京公幹,總得要個十日才能回來。為了安撫那位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的妹夫,於晨好歹通過宮裏的關係,打聽了當日單獨陛見的幾家閨秀的名單,拍到耿亦冼麵前,“喏!”
耿亦冼對這名單上的人家一家也不熟,隻大概聽說過些名號:“曹家,曹閣老的侄孫女,英國公府的義女……”耿亦冼看到曹月娥的名字,就先黑了臉,“安家,吏部尚書的嫡孫女……”這個好像略好一些,但是他一想起往日安尚書那副強勢的嘴臉,這安家女兒的家教……耿亦冼心裏也不免有些發怵。待到他看到底下,曉得劉家女兒劉宛,就是於家為於嘯天相中的人,便抬起頭,笑著打量了一下於晨,道:“看來大哥也深諳韜光養晦之道,沒親自求曹閣老家的人啊!”
於晨覺得耿亦冼這話說得實在是不上道兒,心裏就有點不高興,相兒媳,也不是一味講究對方家中的官位高低,除了家世出身之外,姑娘家的人品個性教養,甚至好不好生養,也是極重要的。所以他的夫人才一口氣相看了那麼多,這怎麼就跟韜光養晦扯上關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