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禮成(下)(1 / 2)

坐了滿滿一花廳的人們,聽了這話,便都靜了。隻有寧綰朱麵前鳳冠上垂下來的珠簾,一粒粒珍珠相互撞擊,傳出一聲聲輕微的響聲,透露著她內心的激動。

邵揚哪裏不知道寧裕說這話究竟是為了什麼,他一時想起前情,倒是有點不忿,鬱悶地哼了一聲,姚氏趕緊拉他的衣袖。邵揚這才想起,這些年來寧裕對這個曾經虧欠過的女兒事事上心,可見心中總有愧疚之意。而昨日寧家為寧綰朱送妝他也聽妻子說了,知道寧家事情辦得極是妥當的,這才消了氣,往後一坐,算是默許了。

接著寧裕來到寧綰朱身前,輕輕地對寧綰朱說道:“綰朱,父親曾對你不住,叫你受了委屈,這些年來,每每午夜夢回,父親似乎都能聽見你的微泣之聲,令父親好生有愧……”

寧綰朱麵前的珠簾又是一陣輕輕的響動。

寧裕接著往下說:“本想好好與你補償,豈料這些年來,卻分明是你在為寧家操持打算。父親本想盡力為你去謀一門好親,可如今卻是宮中賜婚,老父一點力氣都使不上,便眼看著你要出門子了……”

寧綰朱隔著珠簾,望著自己的父親,如今的父親,已不似早年那麼年輕,雖然依舊英俊挺拔,可是麵上發上已經漸染風霜。寧裕的雙眼似乎也一瞬不眨地隔著珠簾,望著寧綰朱的麵孔,突然喃喃地說了一聲:“真的好像啊!”登時便紅了眼圈。

聽到這裏,寧綰朱幾欲垂淚。麵前的父親,曾經有那麼一瞬沉浸在回憶之中,分明是回憶起了故妻邵氏。

晏氏在後頭,忍不住輕輕咳了一聲,與那喜娘示意。喜娘趕緊上前,道:“哎呀寧二老爺,切莫誤了吉時!”說著又往寧綰朱手中塞了一條錦帕,說:“新娘子千萬莫要將妝哭花了。”

寧裕聽到這兒,急急忙忙地說:“這就好,這就好!綰朱千萬莫哭。”他像是立時下了決心一樣,背轉身子,在寧綰朱麵前微微伏下。寧綰朱由喜娘扶著起身,輕輕地伏在父親背上,雙臂伸出,環繞著父親寧裕的頸項,將身體靠將上去,隻聽見寧裕兀自喃喃地說道:“綰朱,你一定要好好地,一定要好好地……”翻來覆去,隻會說“好好的”三個字。

寧綰朱再也忍不住,眼淚大顆大顆地砸了下來,落在寧裕後領外頭,寧裕驚覺,微微側頭,道:“綰朱莫哭!”

寧綰朱小聲地道:“嗯,我不哭,父親也請放心。”

寧裕頓了頓,這才道:“但凡在那邊府裏受了什麼委屈,千萬不要在心裏藏著掖著,一定要給家裏捎個信兒。就算父親一人不夠分量,總還有你的舅父舅母,大家聚在一處,總能為你做主。”

寧綰朱聽了,心頭也是一熱,卻有些鬼使神差地說:“父親,繼母當年雖有不察之失,但是這些年綰朱冷眼看來,總也改過一些了。景清景和也漸漸大了,父親也需要個知冷知熱的人在身邊照顧。父親……不如,搬回正院吧!”

寧裕的身子陡然僵了僵,又趕緊俯下身,將寧綰朱背負得更加穩妥一些,但是半晌才道:“知道了!”他自從當年南陽莊子上邵姨娘事發,便再也不曾親近過晏氏,如今寧綰朱便是委婉地提醒他,畢竟寧家雙胞胎在,太過冷落了晏氏也不太好,晏氏雖然爭強好勝,但是待寧裕與兩個親子始終是真心,這些年來,又再無過錯,所以寧綰朱出此言,便是連晏氏也一並原諒了。

這時寧裕已經負著寧綰朱來到了前院,大紅的喜轎就泊在大門口。外頭耿琮穿著大紅喜服,正被雙胞胎和邵修永他們纏著要紅包,一抬頭,見是寧裕親自負了寧綰朱出來,雖然他曉得一點內情,見了此番情景,心中依然唏噓不已。

喧天的爆竹聲響了起來,跟著便有喜樂之聲傳來,像是那奏樂的隊伍早已經在胡同外頭候著了。寧綰朱便在這一片鬧哄哄之中上了花轎。喜娘二話不說,往寧綰朱手裏塞了兩個喜果,便下了轎簾,高聲道:“起轎!”

寧綰朱所在的喜轎,被人晃晃悠悠地抬了起來。她早起梳妝打扮,若非邵氏給她遞了那一碟子點心,她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了。不過這般清淨地餓了一陣也有好處,至少在喜轎之上,不會覺得太暈。

她對京城的街道十分熟悉,曉得喜轎被人抬出了靈境胡同,上西市大街,往東市大街而去,接著轉北,往鍾鼓司胡同的鄧國公府過去。一路上喜樂喧天,即便如此,寧綰朱還時不時地能聽見有人扯著嗓子大聲喊:“今兒個我們執金吾的耿統領,鄧國公府的耿世子迎娶寧家嫡小姐為妻,這可是禦賜的姻緣……”外頭聽了,便一陣叫好聲掌聲,接著便能聽見喜錢一筐筐地撒出去,引得無數人頭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