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耿琮成婚三日,做了三日的和尚。一轉眼,便是三朝回門的日子。
這一天一大早,寧家就早早打發了金媽媽,趕著寧家的大車過來接寧家的姑爺姑奶奶,另外寧永強也帶了人過來,打算將寧綰朱的嫁妝送到北宮門之外不遠處的耿琮賜第去。
這時候寧綰朱早已經收拾得利利落落的,由耿琮陪著,先是上堂去給鄧國公夫婦請安。耿亦冼嘴上雖然不說什麼,心裏一肚子的悶氣,等到耿琮夫婦拜別之後才當著於氏發作出來:“這麼著急做什麼,難道怕我們耿府將他寧家女兒吃了不成?”
於氏白了他一眼,故意說:“你不就是不樂意人家爹娘掛念女兒麼?”於氏自己膝下唯有耿茜一女,寧裕的心思,她自然是懂的,“結親結親,結到你這樣子,真真是結仇家了。”
耿亦冼從鼻子裏頭“哼”了一聲,道:“你婦道人家懂什麼?我當初可是精心為茜兒挑的女婿,結果如何,她自己把不王爺的心……”
於氏兩眼一翻,當時便要反唇相譏,卻沒曾想耿茜剛巧過來向父母問安,正立在門口。她隻怕是將剛剛耿亦冼的話全聽在了耳中,這時兩道淚水,便從耿茜深陷的眼窩之中流了出來。於氏見到,登時“啐”了一口耿亦冼,道:“死老頭子,你說什麼呢!”說著,顧不上耿亦冼,自己趕緊上去勸耿茜。可是耿茜麵上雖然木木愣愣地沒有表情,可是淚水卻越發洶湧,根本止不住。
於氏心疼不已,將耿茜拉到一旁,悉心勸慰。而耿亦冼被冷落在了一邊,心裏一團煩躁之氣無處可以發泄,隻好統統都出在剛剛出門的嗣子嗣婦身上,罵道:“叫你們得意,叫你們顯擺,回頭那世子夫人的誥命,就是不下來的時候,看你寧家還怎麼顯擺。”
他滿心的盤算,如今皇上不在京中,太子監國,權惠妃掌六宮鳳印,而太子妃張氏協理,一個小小的世子誥命,隻怕貴人們根本無暇顧及。向朝廷請封的事情,必得他鄧國公親自出麵才行,他隻要這麼一拖再拖下去,拖到耿寧小夫婦二人出了什麼紕漏,叫自己給拿住的時候,就想辦法廢了世子,將耿琮掃地出門,扶耿玉上位。
耿亦冼越想越是高興,仿佛已經看到自己親生的兒子在府中得了世子之位,竟有些手舞足蹈起來。其實他對將來能抓到耿寧小夫妻二人什麼把柄,心裏也沒有數,隻打算走一步算一步便是。
而寧綰朱,直到坐上了自家的大車,才輕輕地舒了一口氣出來。耿琮看出她明顯的放鬆了,心裏不禁憐惜——想來這寧綰朱在國公府裏三日,當真是全神戒備,生怕出什麼亂子紕漏。可是饒是如此,內宅之中,還是出了小憐那等事。想到這裏,耿琮便越發地愧疚,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寧綰朱身上,她優雅的頸項,圓潤的雙肩,姣好的身姿,一一落入他眼中。
耿琮正打量著寧綰朱,寧綰朱卻輕輕地撩起車簾,向外張了張,自顧自說:“到了西市大街上了。”她說著回頭,衝著耿琮莞爾一笑,道:“那天,我家的馬車驚了,便是你將我救下的。我還不曾親自向您道謝,耿大人,小女子這廂謝過了!”她微微笑著福身,眼裏頗有些頑皮之色。
而耿琮卻想起一事,當下說:“那日明明最後控住馬車的是常世寧小侯爺,先露麵的也是常小侯爺,為何偏偏你,曉得救你的另有其人呢?”
寧綰朱別過頭去,說:“我自然知道不是常世寧!”她隔了好久才說:“可是我卻不能確知是你。是我父親遇見的你。”
耿琮沉默,但是卻聽出寧綰朱的語氣之中,對常世寧有一絲抗拒。他倒是想起來,早先打探到的消息,不少京城裏關於寧綰朱的流言,都是常世寧那邊的人手傳出去的。他更知道常家曾經重金賄賂欽天監衣樂遊,隻怕就是為了寧綰朱。想到這裏,耿琮心中倒無端端生出幾分酸楚來。隻不過,寧綰朱眼下對常世寧的態度明顯是抗拒的,因此他也不會多想。
一時到了寧家,寧裕已經早早地迎了出來,見到寧綰朱氣色尚好,形容嬌豔,很是高興,連忙說:“快,快進來,莫要站在這大風地裏。”
耿琮隨在寧綰朱身後,一起進了寧家大廳。這時寧家的親眷都已經聚在此處,就等著姑奶奶回門。姚氏帶著已經做婦人裝束的邵元玉,和邵含玉、邵修永姐弟三人一起來了。姚氏的婆母,老太太高氏,也帶著已經出嫁的高明翠一起過來了。晏氏這邊,晏山夫婦和晏長生也一起過來。屋裏立了不少親眷,耿琮有認得的,也有不認得,少不得一一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