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皇上吩咐祁惟義送寧綰朱出宮。寧綰朱如蒙大赦,可是也絲毫不敢懈怠,向皇帝叩安之後,慢慢退出了禦書房。她退出來的時候,正聽見皇帝在向旁人吩咐,道:“來人,選太子與太子妃一起,到朕這兒來。”
寧綰朱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見到祁惟義竟從袖中伸出一隻手,豎了個大拇指出來,那麵上的神情仿佛是在說:世子夫人,您還真是敢說呐!寧綰朱此時也覺得額頭上有些冷汗,可是若要叫她為了自身,而將剛剛那些話都忍住不說,那她便也不是她了。
她隨著祁惟義出了禦書房,見到呂婕妤依舊跪在殿外。祁惟義甚至連看都不看這位娘娘一眼,然而寧綰朱無意之中與她對視,見那呂婕妤正滿臉怨毒地瞪著自己,似乎是因為自己的原因,才導致她不能入內覲見皇上的。寧綰朱心下歎息,如此一番心態,在宮中的日子能過得好就怪了。
一時寧綰朱出宮,匆匆忙忙地往北宮門外趕過來。豈料,耿家賜第的門口,竟然還是圍著一大堆人。她入宮時候是什麼樣兒,現在就還是什麼樣兒。常世寧這會兒臉色發黑,帶著一隊錦衣親衛,依舊在寧府麵前僵持著。而對麵耿家賜第的門口,端正著放著幾張桌子。老周坐在正中一張桌前,麵前放了一壺茶,幾個茶盅,幾小碟茶點,花生米瓜子之類。老周和五城兵馬司的人一起,正熱火朝天地聊著天。
偏偏這些五城兵馬司的士卒們都不像是風雅的能品茶的人,除了坐相千姿百態,二郎腿齊蹺之外,不少人正從桌上抓了花生米,朝空中拋上去,然後用口去接。
對麵常世寧帶著的錦衣親衛已經在此僵持了兩個時辰有餘,見到對麵五城兵馬司的人如此痞態,一個個都臉如鍋底黑,敢怒不敢言。
寧綰朱在對麵看得幾乎直想笑,趕緊下車,從耿府賜第側門入了院子,正見到第一進的院子裏,趙王妃耿茜正在與墨菊過招。高麗武士們正在圍觀,全叔與李叔分別站在兩人身後,各自出聲指點。耿茜與墨菊兩人各自額頭見汗,但臉色都是紅通通的。院中的氣氛也是極好,眾人似乎絲毫不懼外頭虎視眈眈的錦衣親衛。
見到寧綰朱回來,耿茜趕緊停下了與墨菊過招,過來與寧綰朱說話。寧綰朱將她的衣袖一扯,道:“姐姐要不要去我房裏稍稍梳洗,我們倆身形相差仿佛,姐姐若不嫌棄,不如換兩件我的衣服,身上也舒服一些。”寧綰朱說話的時候,緊緊握住了耿茜的手,與她連使了幾個眼色。
耿茜會意,與寧綰朱一起到了內院寧綰朱的臥室。寧綰朱將在宮中的見聞原原本本都說了給她聽,尤其是最後她冒險為耿茜求情的事,以及皇上的答複,都一一說了。
耿茜感動得緊,眼中泛了些淚花,緊緊地握著寧綰朱的手,對她說:“好妹妹,實在是太難為你了……我,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謝你此好。”寧綰朱卻很嚴肅,對耿茜說:“姐姐,這件事真的隻是剛剛開了個頭,皇上到底是個什麼看法,我也不能盡知。姐姐心中有什麼主意和打算,務必要先與國公夫人通個氣。”
耿茜哪有不答應的,拚命地點頭。兩人接下來又說起權妃與平成公主的事,都不免唏噓。耿茜又歎道:“這群高麗來的武士倒也念舊,入京這麼多年了,還對舊主念念不忘,即便他們從未隨侍權妃,也願為了舊主之女舉哀。若是在我朝,這樣的忠仆,倒也難得一見。”
寧綰朱點頭,說:“何嚐不是呢!此前這些高麗武士連權妃去了宣同的消息都絲毫不知道,而如今他們還要被人當做嫌疑之人,要去東廠胡同坐黑牢,便實在是叫人心寒了。”
耿茜聽了這話也將眉頭皺了起來,說:“是呀,那個長春侯小侯爺,看上去陰陰的,怎麼都叫人琢磨不透。”
兩人正說到這兒,隻聽外頭喧嘩起來。寧綰朱趕緊又趕了出來,卻見是祁惟義陪著耿琮回來了。寧綰朱忍不住微笑著與祁惟義打招呼:“祁公公,今兒個真是勞煩你,跑了兩趟,一會兒請來舍下稍坐,用些茶點。”祁惟義也苦笑著道:“這個還真不敢。皇上那頭還等著老奴回去複命。不過要厚顏再求夫人用府上的大車送一次,今個兒老奴這把老骨頭,實在是跑來跑去快要顛散了。”
老周見到耿琮回來,立時也帶著北城兵馬司的人鼓噪起來。而常世寧的眉頭,則皺得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