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三月,京中的情勢急轉直下。
事情源於宮中一名姓呂的采女。這名采女因與呂婕妤同姓,所以一直對呂婕妤百般巴結,求呂婕妤提攜。可是呂婕妤自忖出身高麗貴族,又怎會將這名商戶出身的采女放在眼裏?所以難免曾經怠慢或是刻薄了呂采女。
所以這呂采女懷恨在心,於是往皇上跟前告了一狀,指稱權惠妃之死,是呂婕妤一手策劃的。呂采女還說的有鼻子有眼,呂婕妤遣了何人偷偷出入宮禁傳遞消息,又怎樣在宣同買通了行宮中的宮人給權妃下了慢性發作的毒藥。
此事一出,天子震怒,禦示錦衣親衛務須將此案查清。而宮中也興了酷獄,審問呂婕妤等人。最可憐的是呂婕妤,她一開始的時候,還不信這樣的刑罰會加諸己身,因此曾經口出怨言,被皇上親耳聽見。因此,她所受刑罰最慘,十幾日的詢問下來,幾乎“體無完膚”,生生被磨死在獄中。而呂采女也沒有好下場,同樣受了酷刑而死。
被這兩名宮妃的下場所震懾,宮中其餘宮人徹底怕了,都是唯求速死,有什麼招什麼。因此,很快高麗呂氏便被定罪,“戕害惠妃,夷九族”。呂氏宮中所有的侍女太監,盡皆處死。呂氏在京中的子弟下人,盡皆下了東廠大獄,即便能從中活著出來的,也麵臨淩遲的厄運。
除了京中的呂氏族人,皇帝甚至去詔高麗,要求高麗國主追究高麗呂氏的責任。高麗國主一向與呂氏權貴不合,此時樂得令候在高麗邊境上的大周守軍入國,將高麗呂氏一網打盡,呂婕妤之母已逝,被掘墓鞭屍。而原本呂氏煌煌大族,此時風流雲散,就算是有活下來的人,往後也隱姓埋名,再也不敢提一個“呂”字。
然而這時,宮中又出了怪事。有呂采女身邊的宮女揭發,說是戕害權妃一事,不是呂婕妤所為,而根本就是呂采女的家人所為。而呂采女為了爭寵,將此事硬栽到了呂婕妤身上,不僅壞了呂婕妤一條性命不說,連自己也沒有好下場。但是這便冤枉了呂婕妤。因此有傳言說宮中鬧鬼,說是呂婕妤的冤魂在皇上麵前出現,結果教皇上大病一場,即便病好,身子骨也損耗了不少。
寧綰朱被太子妃宣入東宮覲見。她在太子妃那兒見到了平成小公主,隻見將近一歲大的小公主被養得白白胖胖,能吃能睡,渾然不知因為她的生母,天下竟鬧出這麼多的慘事來。太子妃歎道:“寧氏,當初你在皇上麵前提將平成送來我這兒,我與太子,都很承你的情。”一來太子妃如今膝下空虛,見到這麼個繈褓中的小女娃,自然愛不釋手;而太子那頭,則因為這一點,拉近了不少與皇上之間的距離,在旁人眼中,這太子的權柄,是越發的穩固。
寧綰朱明白太子妃的意思,但是口上卻隻能謙遜。“隻是見皇上問,妾身有感而發,誰想到誤打誤撞便說中了皇上的意思。”
太子妃點點頭,道:“你是個明白的孩子,若是……”她欲言又止,將後頭的話縮了回去,接著長歎了一口氣,接著道:“太子殿下如今也是身子不大爽快,我也是憂心得緊。”
寧綰朱大吃一驚,太子如今也有恙在身?這難道就是日後惹禍的根源,前世裏,難道漢王就是知道了太子身子不好,才把握了時機,殺入京城,奪了皇位的?
可是此時此刻,她偏偏又什麼都不能說,隻能委婉地勸慰太子妃,順便表達了一下對太子殿下身體狀況的憂心,建議尋好些的太醫盡早診治,莫要有任何耽誤。太子妃對她的關切甚是感動,順便又問了問如今寧裕的情況,寧綰朱一一照實答了。太子妃關切地看著寧綰朱,道:“好孩子,日後還少不得有仰仗令尊的時候。”
寧綰朱如何聽不出弦外之音,便點頭答應將這話帶給父親寧裕知道。太子妃這才滿意地放寧綰朱出宮了。
在出東宮的路上,寧綰朱倒是遇見了坐在一席輦轎之上的夏唯哲,正被從人抬著往東宮過去。寧綰朱知道此時夏唯哲雖然無法在台前輔佐太子,可是卻已經成了太子最不可或缺的謀士。她見到夏唯哲入東宮,自己便在道旁遙遙地向夏唯哲致意。夏唯哲幾乎微不可查地在輦轎上朝她抬了抬身子。寧綰朱心中總算安定了一些,便快步出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