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神色變化,耿琮一一都看在眼裏。他走到永昌麵前,“啪”地一聲便行了軍禮下去,單膝跪地,在永昌麵前俯首,道:“皇長孫殿下在北苑的那支隊伍,可否借屬下一用。”
永昌雖是皇長孫,卻與耿琮之間沒有直接的統屬關係,因此如今耿琮自稱“屬下”,自然是有他的用意。永昌聽了眼前一亮,他在北苑有一支數百人的精兵,是皇上特為為了東宮的安全所設置的,這支隊伍中的士兵,無一不能以一當十,隻是其中尚沒有耿琮這樣勇武的。當下永昌立即拍了拍耿琮的肩膀,道:“好兄弟,我隨著你一起去便是。”
耿琮卻輕輕地搖了搖頭,道:“還請殿下先行赴鄧國公府門前,我卻還有一處地方要去。”
耿琮所說的這個地方,自然是他親生父母那裏。這會兒幾乎已經鬧了一整日,耿三家的被關在耿府的空屋裏,一直水米未進,待到耿琮來接她,她便衝上來一把抓住了耿琮的衣襟,一把捶在耿琮胸前,罵道:“你這個昧了良心的東西,你是老娘肚裏爬出來的,如今為了一個外人,反過來對付你娘……對付你弟弟,你……你這安得是什麼心。”
可憐寧綰朱,在耿三家的口裏,就隻是一名“外人”。耿琮被耿三家的一拳捶在心口,也不曉得他是痛還是如何,身子竟然微微地晃了晃。耿三家的絲毫不覺,已經第二拳又捶了上去。
而此刻,耿琮心中閃過的,一幕一幕,皆是寧綰朱的好,與眼前這個張牙舞爪的生母相比,寧綰朱比親人更要親近,她懂他,體諒他,幫助他,此生她能夠站在他身邊,一世也好,五年也好,哪怕隻是一日,耿琮都覺得自己會無比感激。可是如今,要是寧綰朱真的在榻上這麼昏迷下去,再不會醒來……
耿琮想到這裏已經根本不敢想,他手腕如鐵,緊緊地箍住了耿三家的一隻胳膊,不由分說,將耿三家的塞到耿府備下的一駕大車之中。而耿琮自己則翻身躍上馬背,緊緊地隨著那大車,往耿三家的住所過去。
自從上回耿三夫婦被來曆不明之人“劫持”,之後耿璋又攀上了耿玉等人,耿三夫婦便搬去了城東一間更為敞亮些的院子。到了那院子前頭,耿三家的“嗷”的一聲就從車上竄了下來,往院子裏頭衝進去,一邊哭道:“老頭子啊,這日子沒法過了,兒子為了個不是血親的女人,要打殺我老婆子。”
不是血親?耿琮在馬上一陣冷笑,有這般冷血的血親,才是他這一世最大的不幸。
耿琮慢慢地下馬,慢慢踏進耿三家的院子裏,默默地立在院兒門口,靜靜地打量這間對他而言十分陌生的小院。裏麵耿三迎了出來,連忙問:“琮兒,這究竟是怎麼了,我一人下工回來,你娘和你弟弟,一個都不在家中,左等右等都不見人影,這……你娘剛剛說的,又是怎麼回事?什麼不相幹的女人?”
耿琮開口,聲音很低沉:“三叔——”
他似乎從沒有這樣清晰而又嚴肅地以“叔”稱呼眼前的這位生父,以往大約大家都覺得尷尬,多半便顧左右而言他,混過去便是。
“三叔——你這宅院,看起來不小啊,一應供應,其實您在外頭這份工賺的銀子可以盤下來的?您說吧,耿璋給了您多少銀子盤下來的這院子。”他的聲音森冷,裏麵透著恨意。耿三聽了,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
“琮兒,你這究竟是怎麼了?”耿三疑惑地道。“這,這是阿璋朋友的院子,借給我們家住的,沒有使銀錢!”
“哈哈哈——原來如此,原來為了一個院子。”耿琮朝天笑道,可是他的笑聲之中,一點都沒有歡愉之意,滿是蒼涼淒楚,“為了這麼一個院子,你們就不惜親手下毒,意欲置我妻入死地麼?”
“什麼?”耿三震驚之餘,“琮兒,你說明白,這等死生大事,不可隨意攀誣。再說院子什麼的……”
耿琮冷冷地道:“這院子早就在順天府過戶在耿璋名下了,難為您二老還不知道。”
耿三一時張大了嘴,實在說不出什麼話來,可是耿三家的卻突然躲在丈夫身後,衝著耿琮喊了一句,“你弟弟可不是真的要害你媳婦兒,不就是為了……”
耿琮一時瞳孔睜大,身子往前一躥,輕輕落在耿三身前,寒聲問道:“你……你再說一句,到底是為了什麼?”
耿三家的一臉無辜的表情,躲在耿琮身後,道:“不就是為了讓你媳婦不要那麼快有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