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吊祭(1 / 2)

這一日夜間,耿琮卻是在宮中當值,因此不在鄧國公府裏。因此寧綰朱來了這麼一出,將近來負責為她近身服侍的玉蘭嚇了一跳,忙忙地要去燙黃酒,還趕著要給寧綰朱取丸藥去。而寧綰朱卻擺手止住了,隻是說:“無妨,血不歸經,萬事明日早間再說。”

隻是她再半臥著躺回榻上,一時想起曹月娥的音容笑貌,又哪裏還有半分睡意。寧綰朱這便回想起曹月娥白日裏拜訪自己的經過,她說的每一句話——曹月娥在常家的子嗣一事上,固然是罔顧事實,存心欺瞞。可是誰家內院之中,沒有這等藏著掩著的醃臢事體?

然而曹月娥說話之間卻是那樣的愧疚,時不時遞過來探究的眼神,因此寧綰朱始終覺得,曹月娥掩住了很重要的事實,不曾說與自己聽。而且,這些事實,十之八九,是與她寧綰朱有關的事——這究竟是什麼樣的秘密,叫曹月娥一直欲言又止,而又令曹月娥一回常府,便傳出死訊?

寧綰朱想起曹月娥說她是偷偷溜出常府,來鄧國公府尋自己的,不由得又覺得愧疚起來,要是她能將曹月娥強留在府中,哪怕隻留一晚,也許曹月娥便能避開這一劫。可是事已至此,如今再說什麼,都是惘然了。

寧綰朱斜靠在榻上,閉上雙眼,淚水便從眼角緩緩地流了出來。這時候正值耿琮從宮中回來,身上尚且帶著一股寒氣,卻先進了寧綰朱的正院前來探視妻子。耿琮正見到寧綰朱這樣憔悴傷神,淚水經過她白玉似的麵龐,緩緩地滾落,耿琮禁不住雙拳一緊,隻是立在寧綰朱榻前,靜靜地看著妻子。最終他什麼也沒有說,隻是獨自走到外書房裏自己稍歇。

而寧綰朱這時候早已醒得雙目炯炯,自然將耿琮的動靜聽得一清二楚。她心底有一種衝動,想要抱住耿琮,向他訴說,訴說她這痛失幼年至交的苦楚,又想訴說她心中無盡的隱憂。可是寧綰朱終於還是忍住了,她什麼都沒有說,甚至沒有睜開眼睛看耿琮一眼。更多時候,隻要她能做得到,她便選擇由自己來麵對大多數事情。至於耿琮,即使兩人是名義與實際上的夫妻,有過輕憐密愛,肌膚相親,即使兩人曾經共曆患難,寧綰朱更是險些因耿琮而死,可是在寧綰朱心裏,她與耿琮之間,仍然有距離。就耿府一家人的親密程度來看,耿琮隻怕還及不上那繈褓之中白白胖胖的阿文。

或許是有過前世的經曆,因此這一世能信的人太少,又或許是寧綰朱太過習慣於自主自立,她與耿琮之間,原本好好的一對夫妻,卻隨著鄧國公府裏的小日子日漸安穩下來,距離開始漸漸拉遠。

待到耿琮出了屋子,寧綰朱便慢慢地撐起了身子,既然是常府送了喪信過來,少不得這幾日裏要親自上常府去祭靈道惱的。想到這兒,寧綰朱幹脆起身梳妝,準備起這一趟長春侯府之行來。

說實話,曹月娥在世的時候,她寧綰朱尚不曾去過長春侯府,這頭一回“故地”重遊,竟然是在代替了自己,成為長春侯夫人的曹月娥過身之後。這令寧綰朱無限感慨。

正午時分,寧綰朱到了長春侯府上,也不曉得是不是因為常府的老侯爺曾經有一度病入膏肓,差點兒撒手人寰,所以常府辦白事的物事不用現買,備得很足。總之在寧綰朱的眼裏,常府在喪事的各項禮節上頭,絲毫不曾有差錯。隻是這在府裏來回穿梭的下人們,卻絲毫不顯得有任何哀色,府中的氣氛固然肅穆,可是連一聲哀哭聲都不曾聽見,可見這曹月娥身後是極度淒涼了。而這侯夫人這樣年輕,又一向不曾聽說有病,突然間過世,前來吊祭的人家,大多帶了一絲疑惑之意,言語之中也會露出來,說這侯夫人如此年輕,怎麼說沒了就沒了。

寧綰朱由長春侯府的仆婦迎到了專門招待女客的小花廳上,在這裏她見到了不少熟人,如高明翠、邵元玉等親戚女眷也都來了。但是出人意料的是,曹家的正緊女眷,如曹夫人甘氏等等,竟然一個也沒有露麵。寧綰朱不曾見到外男,也不曉得曹世鈞是否會因為親妹過世而趕來吊唁,隻是至少在常府這頭,氣氛客氣而又平淡,仿佛大家都是出於與常府有著這樣那樣的關係的緣故,才到這府上來吊唁,而並無一人真心實意為曹月娥的離去而感到傷感。曹家人既不在,更無一人會對常府的說辭提出質疑。根據常府所說,侯夫人曹氏是得了急病,在很短的時間內便不治過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