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終於鬧開了。丁暢脾氣裏的倔強如數顯露出來,他回家和母親攤牌,本是抱著翻臉的決心。隻是沒想到,母親的固執遠遠超出他的預料。
回家和母親吵完之後,他下定決心不再回去,決裂也無所謂。他不會為了顧及母親說的什麼麵子、家世、背景,而去放棄自己認定的一份感情。
生日那天之後,瀟瀟開始躲著不見他。而他也沒有去找她,他是想等手邊的事處理得差不多了,再去給她一個交代。
可就在這期間,丁家保姆打來電話,說夫人住院了。
丁暢又接了父親的電話,知道不是母親在使苦肉計,不得已便去了一趟醫院。
推開病房的門,他看到病床上的母親,整個人就愣住了。在他的印象裏,母親從來都是優雅得宜,精明利落的一個人。而此刻她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神情憔悴,走近了瞧,甚至鬢角也生出了白頭發。他才陡然意識到了自己的莽撞和不孝。
就算她素來咄咄逼人,她的人生觀價值觀他也無法苟同,但她畢竟是他的母親。小時候她穿著高跟鞋下班回來,把他背在背上哄他唱歌,那些回憶分明還曆曆在目。
保姆說,母親自他那天走了之後開始絕食,四天四夜,終是扛不住昏倒在房間裏。
外人眼中睿智且理智的高副市長,此刻怎麼看,也都隻是一個為了孩子而傷心絕望的母親,並且還用了如此折煞人的方式。
丁父也匆匆趕了回來。病房外麵,他拍拍兒子的肩膀,語重心長地道:“爸爸不反對自由戀愛,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媽媽反對的理由?難道你堅持的就一定是對的嗎?你生在我們這樣的家庭,就不得不考慮你必須麵對的問題。”
丁暢看著父親疲憊的臉,想想病房裏母親的淒涼眼神,他終是狠不下心再次一走了之。
幾天後,母親又和他談了一次,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說到最後,她還是發了句狠話:“你若是選擇跟陸瀟瀟在一起,除非你媽不在了。”
他不知道別人在麵對這些問題的時候,怎麼樣處理才算圓滿。他不想放棄自己堅守的感情,也無法做到割舍對父母的親情。電視裏的俗爛戲碼上演到他的生活裏,他做不到主人公的狠絕理智,他承認自詡睿智遇事從容的自己,猶豫了。
距離丁暢生日那天之後,他們也有一個多月沒再見麵了。聽說,他家裏出了點事,他請假回去了。
瀟瀟雖然心裏免不了有一絲失落,終還是覺得鬆了口氣。明知道沒有將來還非要糾纏在一起,純粹是浪費彼此精力的犯傻行為。也許丁暢遠比她想象中要理智,大概他仔細想了他們之間的局麵,也覺得她那天說的話有道理,所以才會選擇不再聯絡了吧。
離過年隻有十來天了,學校即將放假。瀟瀟跟莫清藍一起在寢室裏整理行李,為回家做著準備。
母親已經打了好幾次電話來,詢問她什麼時候到家。家雖然離得不算遠,但她平時忙著上學上班,回去的次數其實也不多。母親這幾年的身體一直時好時壞極不穩定,醫生說是因為她年紀漸漸大了,抵抗力也在下降,藥吃多了反而傷了體質。
瀟瀟從未放棄過對母親的治療。她每回掙了一點錢,就全都存起來,待到給母親看病的時候花起錢來卻是從不含糊。
和丁暢在一起之後,有一次他曾提起過要贍養她母親,被她一口拒絕。他跟她並沒有發展到共同承擔責任的階段,她不可能讓自己成為他的拖累。
自己的路自己走,這是她二十多年來一直堅持的人生信念。
莫清藍的行李收拾得差不多了,坐在瀟瀟床邊上,催促著道:“你動作快點,本小姐快餓死了,一想到門口那家的水煮魚,我口水都快出來了……”
瀟瀟聽著她的話,下意識皺了下眉,然後嘴巴一捂,衝進洗手間去。
莫清藍跟在後麵追過去,扶著門框看她在那裏嘔吐得天昏地暗,有些遲疑地道:“瀟瀟……你沒事吧?”
都是二十多歲的大人了,就算沒有實際經驗,光看電視書刊,也能在心裏隱約感覺出是怎麼回事。
瀟瀟吐了好半天,伸手掬了把冷水洗臉,鏡子裏的臉色蒼白得有些嚇人。
莫清藍退到一旁讓她走出來,跟在她後麵朝床邊走。她見瀟瀟坐下,便也跟著坐過去,神色擔憂地問:“你……是不是懷孕了?”
瀟瀟抬起頭來,明顯愣了一下,“我也不知道……”
莫清藍看著她茫然的樣子,忍不住替她擔心起來,“難怪你最近瘦了好多。如果是,你打算怎麼辦呢?”
瀟瀟沉默了很久,已經從剛剛的怔愣情緒裏找回了理智。想了想,閉上眼睛道:“打掉。”
莫清藍握住她的手,自己也跟著難受起來,“你說你,怎麼會把自己折騰到這一步啊?早知道當初就不該接受那個混蛋丁暢,今天也就不要遭這些罪。”
瀟瀟搖頭,笑容裏幾分苦澀,“不是他的錯,其實他是一個很好的人。是我跟他沒那個,無法牽著手一直走到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