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四章(2 / 3)

“小妹,快點。”

“噢。”我將手機拋到床上,拭去眼角的濕意,出去吃團圓餃子了。

千禧年之夜,全國各地都異常熱鬧,與家人歡鬧一夜,感覺上很興奮,但心底深處,總有一個角落是冰冷的。

我躺回床上,了無睡意,身下壓著了什麼硬邦邦的東西。拿出來一看,是手機。奇跡般的,通訊依然沒有斷,天,六個多小時,要花多少電話費。剛想要按掉,手指卻猶豫了,生起一個念頭,如果現在通話,他是否還在?

我將手機湊到身邊,聽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喂?”我試探地輕喚一聲。

“喂,”當那熟悉的回音響起,我激動得熱淚盈眶。

“祁紹,是你麼?”

“是我。”

“怎麼還沒掛斷?”

“你不也沒掛斷?”

“我忘了。”我口是心非。

“我在等。”他的聲音裏有釋放後的興奮,“我坐在這裏,看著時間,聽著電話,足足等了六小時零六分鍾。我想,如果婚禮開始時還沒有回音,我就穿上禮服,乖乖地做一個新郎。”

“那……”我吸了吸鼻子,“現在呢?”

“現在——”手機響起電量不足的示警聲,“嘟嘟嘟”幾聲後切斷了通訊。該死!

“喂,喂?”我徒勞地對著電話空喊。

大年初一,我沒地方去弄電池,也沒記對方的電話號碼。情急之下,我將哥哥手機中的電池搶了過來。我等待著,等待著,等待著……等過了天明,等過了黃昏。我買了三副電池備用,但手機一直沒有響。我將它拿去檢修,一切正常。

初三,我踏上歸程,手機日夜陪在我身邊,從北到南,每過一個城市,我都及時做漫遊,一直進到目的地,回到本地區,始終再無回音。我隨著車河遊蕩在霓虹燈下,勤勞的人似早已為新春的喜氣中增添了競爭與忙碌。

停好車,手機突然在靜夜中響起:“喂?”

“明晰!”我不知該感激還是該痛恨這個聲音,想要立刻撲到他懷裏,再狠狠咬他一口。

“明晰?”

“是我。”我的聲音抑製不住哽咽,覺得好委屈,好委屈。

“明晰,你哭了?”他驚慌了。

“沒有。”我抹了把淚,不願承認自己的懦弱,情感像洪水一樣衝破理智的閘門。

“明晰,明晰?”奇怪,電話裏怎麼出現重音,還有敲玻璃的聲音。我猛抬頭,看見了一張焦慮關切的臉貼在車窗上,手指還不停地敲著玻璃。我的淚不停地湧出,嘴角卻已綻出燦爛的笑容。我打開中控鎖,推開車門,他一把將我抱出,緊緊摟在懷裏,兩隻手機掉在地上,我們誰也沒有發現。他瘋狂地吻我的唇,吻我的眼淚,手臂圈得我的腰生疼,仿佛要把我揉進身體裏。直到我不再落淚,他才稍稍鬆開我,用麵紙幫我擦鼻子。然後,突然笑出聲來。

“笑什麼?”

他感歎又得意地道:“你為我哭了。”

這種人!我猛推他。他緊摟住我不放手,繼續調侃我:“怎麼,害羞了?”

“討厭。”我偏過頭,不理他。他順勢將頭埋進我頸側,呼著氣,嗬我癢。逼得我不得不正視他。他的眸子深邃而明亮,正色道:“你終於為我流淚了。”

“你高興了,得意了?”我噘起嘴。

“是的,”他重重地吻了我一下,“我高興,也心疼,不過高興多於心疼。”

我該氣惱的,氣惱他高興竟多於心疼。但我沒有,我隻想好好地靠著這個男人的胸膛,讓他圈著我,為我擦眼淚。我現在才知道,等待一個人會如此椎心刺骨,靠著一個人會如此幸福滿足。

等我再次醒來,我依然靠在他懷中,躺在我的床上。屋子裏亂七八糟,東西都打包成捆,隨意地置放在地上,除了這張床,仿佛再無立足之地。我抬起頭,遇上他專注的目光。

“你要搬家?”

“嗯,新公寓已經裝修好了,準備年假回來就搬過去。”

“你真狠心!”他啃齧我的頸側,像蚊子咬一樣,又癢又痛。

“怎麼講?”

“狠心把我送你的東西都賣掉,”他傾身壓住我,“狠心完全摒棄我的氣息。”他將口中的氧氣送到我口裏,隨後狠狠吻我,有些報複性質地吻著我。

“你也狠心拋下我去結婚呀,狠心讓我枯守著電話,傻兮兮地等了六天零六個小時。”

“你讓我等了六個小時又六分鍾,我讓你等六天零六個小時,很公平啊。”

“哼!”我趁他不備,張嘴在他肩上咬了一口。

“啊,”他慘叫,“又咬我。”他撫著肩頭,“你這個狠心的女人,我本來已經要換禮服了,突然看見了手背上的齒痕,你咬得那麼重,痛到人骨子裏。我像中蠱了似地給你打電話,隻要你說一句舍不得的話,我立即就會拋開那個婚禮,可是你偏偏不說,還恭喜我。我心裏詛咒你千千萬萬遍,人卻傻傻地在電話旁邊等著,等你再次拿起電話來。”

我溫柔地執起他的手,那兩排整齊的齒痕清晰地印在手背上。原來那麼久以前,我就有先見之明,將痕跡烙印在他心裏了。

他又無奈地笑了:“我想我當初說對了。”

“什麼?”

“誰娶了你,一定會很慘!我狠心,你比我更狠心,我驕傲,你比我更驕傲,我冷漠,你比我更冷漠,看看我愛上了怎樣一個大女人。”

我躲在他懷裏偷笑。笑夠了,才問:“後來婚禮怎麼樣了?”

“還能怎麼樣?新郎新娘都缺席,隻好散了。”

“都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