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見。”見良良把茶端上,蘇同生頷首道謝。容顏俊秀,依然溫和如美玉。
“呃,好久不見。”良良輕應。
氣氛有些微的僵持,蘇同生抿了一口茶,食指淺扣桌麵抬起了頭,“最近還好嗎?”
“嗯。”
“良良你是不是覺得現在和我說話比較尷尬?”蘇同生笑了,“放心,我不是來糾纏你的,隻是知道莫雪還沒有回來,想要幫你。”
“你怎麼知道他還沒有回來?”下意識地問出口,看到對麵的蘇同生高深莫測的眸光,知道他想調查自己簡直易如反掌,頓時,被人窺見隱私的不適感浮上心頭,神情也染上淡淡的冷漠。
“先不要生氣,良良。”蘇同生收回手,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我明白你就像支持著莫雪的那棵樹,而莫雪仿佛是賴你為生的藤蔓,你們誰都不能缺了誰。我理解你的拒絕,所以也希望你可以正視我此次的拜訪,我們還做朋友,可以嗎?”
改變。在時間的流逝中小心翼翼地進行著。
或者,他們誰也說不清在這場愛情的拉鋸戰裏,改變的究竟是誰。
是表麵溫和無害卻暗藏心機的蘇同生?是忍耐再忍耐最後卻無法忍受失去的良良?還是此刻看開了一切逼著自己去放飛最愛之人的莫雪?抽絲一樣的愛情,正在歲月裏一點一點地深入他們的內心。
十一月的天,忍耐著冬日刺骨的寒風打開久未進入的書房房門,看著電腦上那個人留下來的信息,那些愛到最後的無奈的放棄,心髒終於痛到幾近麻痹。
莫雪,寫下那些的時候,是怎麼想的?
良良歎氣。
眼前的蘇同生,看起來滿臉的誠意,但她依舊不得不掛上一個問號。雖然聽到他的話有些高興,但是,他的居心卻不得不引起自己的懷疑
“我們還能成為——朋友嗎?明明當初我那麼惡劣地對待過你……”
“為什麼不可以?”蘇同生笑著反問,“我以為,錯誤總會過去,並不是你今天拒絕了我我一輩子都要與你為敵。良良,我一開始就已經說過,我沒有那麼小氣。”
“但是……還是很奇怪嘛。”良良小聲嘟囔。
蘇同生覺得好笑,但還是說:“這樣吧,為了表示誠意,我幫你出主意找回莫雪,如何?”
“好啊……”良良嘴角抽了抽,不抱什麼希望的虛應道。
“當然,如果你相信我!”蘇同生淺笑,加重“如果你相信我”這幾個字的音,那笑容看在良良眼裏竟然帶有一點惡作劇的味道,“如果你相信我,我倒有一個能逼他出現的好主意。”
Z市龍易集團有限公司老總的公子要訂婚的消息在第二天就登上各個報紙的頭條。
時間是十二月八日,地點是華都酒店。Z市所有紳士名流都會前去祝賀,這一消息在幾天內就成了眾人討論的第一要點。
所有人都在猜想,能配得上那位才貌兼備的青年公子的女人到底是什麼樣子,是名門淑媛?還是大家閨秀?但猜測歸猜測,所有的討論結果也隻能當作是飯後娛樂。
一人拉著碩大的行李箱在馬路上行走,穿著一件款式很舊的黑風衣,但依舊不減他絕色的風采,舉手投足之間,都是旁人無法比擬的優雅。
天空陰沉沉的,莫雪迎著清冽的風仰起了頭,細碎的頭發下是狹長上挑的眼睛,冷冷地泛著惑人的光。
果然沒有他,良良就會幸福。
皺眉,努力說服著自己——蘇同生是良良最好的選擇。可是,為什麼自己是這麼的不快樂?
我不幸福,良良。
莫雪拉著行李箱,在離開他和良良一起生活的那間公寓後一直在各個旅館裏遊蕩。
心裏很不踏實,說了離開,並且已經辭了在Z市遊戲公司的工作向遠方的某家單位發了應聘資料。然而,猶豫了幾天,他仍在Z市的街頭上徘徊,聽著別人說著她和他的消息,看到他和她的報道,心裏明明已經失望透頂,可還在不由自主地期望……到底在期望什麼呢?她和蘇同生,已經快要訂婚了啊……
猛然醒神,想到從今天開始自己再也沒有理由去纏著那個人,心裏突然湧出一股悵然。
不能擁抱,不能親吻,因為她——即將成為別人的妻子!
不該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
身上一涼,有濕濕的東西滲透衣服觸上肌膚,冬日的風帶著哨音在街道上肆無忌憚。
竟然下雨了。
莫雪覺得悲哀,本來就已經很難過了,可這鬼天氣還硬要配合他的心情來個冬雨慘淡。扯起唇角想要自嘲地笑上兩聲,卻發現臉皮僵硬,連扯動一下肌肉都會覺得疼痛。
第一次如此怨恨命運,盡管,是他親手放飛了——他和良良的愛情……
仿佛幽魂一般在細雨裏漫無目的地行走,在途經鳳角街東路口時看到一對小情侶撐著一把傘在商店的屋簷下擁抱取暖,頓時一陣鼻酸,有種想哭的感覺。
心很痛很痛,因為良良。
“喂,你走路不看前麵的嗎?”
肩膀有些麻,好像撞到人了。
莫雪反映遲鈍地收回渙散的目光,定在對麵因為雨絲的遮掩而看不清容貌的人身上。
沉沉的女聲,帶有一點點忍耐一點點責怪——熟悉到不可思議的聲音,震動莫雪的神經。他倏然抬起手臂握住那人的肩膀,努力眨去模糊他視線的雨水,瞪著對麵正撐著一把藍色雨傘驚訝望著他的少女——
期望——自己心底的那個人可以奇跡般出現在自己眼前——
“你幹什麼啊?”
少女被他扣住肩膀不禁驚訝地高呼。
“是你先撞著了人難道還想鬧事嗎?”
尖銳,微微帶了點高亢的聲音,和眼前的臉慢慢重合。
那人穿著一件深棕色大款毛衣,下穿藍色牛仔褲,頭發長長地垂到腰下,五官雖然清秀,卻很陌生——不、是、她!
瞬間的失望,在一瞬間侵襲了莫雪的心髒。
魂不守舍地鬆開手,低低地說了一聲“對不起”,然後踉蹌離去。
心太痛了。
已經痛到了——快要不能呼吸!
良良,你太殘忍。
莫雪扯出一朵笑來,那笑容比哭還難看。
你和別人訂婚,訂在12月8日,竟然忘記了那一天——到底是什麼日子嗎?!
良良——你、太、殘、忍!
日曆翻了一頁又一頁,人們依然忙忙碌碌地生活,有人歡笑,有人痛苦,有人看淡一切,轉眼,12月8日已到。
接連下了四天的雨終於停了。這一天,華都酒店大門前一字排開上百輛名貴轎車,從進入酒店的大門開始就紮好了三個花朵拱門,鮮豔欲滴的紅玫瑰,仿佛少女的臉,在眾人的目光中以著最美的姿態定格著。
今天,是龍易集團有限公司老總的公子蘇少爺訂婚的日子,那個名滿Z市的石油大亨在此日也不改奢華的本色,一字排開的名貴轎車,幾千朵鮮花紮起來的玫瑰拱門,30層的訂婚蛋糕,和他引以為傲的最小的公子,不管哪一點,都足以成為張揚的本錢。
一人在喧鬧中走向華都酒店,黑發,黑衣,成為今日上千賓眾裏唯一的濃墨色彩。
“您好。”
才走到門口,就見穿著紫色旗袍的迎賓小姐滿麵笑容地走了過來,莫雪下意識地頓了頓腳步,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
本來,他是不想來的。
可是,是為了見那個人最後一麵吧。在他即將離開Z市的時候,最後一次目睹自己至愛之人的容顏……
莫雪,你什麼時候走到了這種境地?
捫心自問,隻有苦笑。
因為,說了給她自由,不能再食言,不能再惹她討厭,希望她幸福,希望到……她成了別人的妻子,自己也不能上前。從今天開始——必、須、放、手!
“請問您是來參加良小姐的訂婚宴的嗎?”迎賓小姐依然笑容滿麵,絲毫不為莫雪的冷漠而退縮。
“嗯。”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目光長久地停留在花門後麵的紅色橫幅上,那上麵用標準字體寫著:“祝良良小姐和……長長久久”,中間有幾個字被突出的花束給擋了大半,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
心,在看到那一句話的時候疼痛到快要無法呼吸。
站在華都酒店門前,視野突然變得狹隘,一種前所未有的茫然感頓時充斥周身,有一種被格格框框的天空吸收進去的不適感。胸口刺痛,仿佛被一把不適合的鑰匙插進鎖孔,充滿鏽感的轉動中,撕裂般的劇痛也在瞬間襲來。
為什麼不哭呢?明明已經那樣悲傷?
不、能、哭——
因為,是他親手,放良良離開——
“那麼,為什麼不進去送上祝福呢?”迎賓小姐奇怪地看著他魂不守舍的表情,“您是蘇少爺的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