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五章(1 / 3)

唐天牽著顧臨悅的手,走過咖啡廳的過道。一隻大掌緊緊包住一隻小手,完完全全地,密不透風。

顧臨悅的步伐稍慢,落後唐天大約兩小步的距離。她一會兒抬頭看唐天,一會兒低頭看兩個人牽在一起的手,覺得一切仿佛做夢一般,虛幻,沒有真實感。

短短的過道,長長的時間,前方通向一段未知的旅程,兩個人走走停停,似乎需要時間適應。

終於,他們跨越了起點,走完了這段起始路,立定在咖啡店的門口。

外麵夜色濃鬱,五顏六色的燈光交織閃爍,幽藍的天空中星星在微笑。這夜,微風如絮,喧鬧如常,平淡的日子一如往昔,卻美不勝收。

唐天拉過顧臨悅的另一隻手,“現在送你回家?”

顧臨悅調皮地搖晃自己的雙臂,連帶著唐天的雙手做著同頻率的動作,兩個人簡單一致的動作仿佛相交多年的情侶一般,甜蜜,溫馨。她想了想,小聲說:“今晚我想自己回家。”

“為什麼?”唐天不明所以。

顧臨悅用力思索,“嗯,今天晚上是我的適應期,我需要自己想一想這是怎麼回事。”

唐天聞言加大了手上的力道,聲音中有一絲緊張:“你不會反悔了吧?”

顧臨悅的嘴角翹啊翹,“絕對不會。明天見。啊,你不會是擔心我迷路吧?放心啦,這個世界上有一種交通工具叫出租車,它可以帶我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

“我沒有擔心你。”唐天不肯承認內心隱藏的小小擔憂,身體向前傾,輕輕吻住她的嘴唇,“明天見。”

道完再見,唐天開車離開。顧臨悅目不轉睛地看著他與車子慢慢融入五彩繽紛的燈光中,直至再也無法分辨。她的手停留在唇上,他的味道仍舊停留,一股酥酥麻麻的氣流在體內上躥下跳,不肯安生。捏捏自己的臉,刺痛的感覺蔓延至全身。她輕輕揉揉痛處,準備穿過人行橫道打車回家。

剛走了兩步,紅燈就亮了。在等綠燈的空隙間,她閑來無事,拉開包包,沒有目的地清點物品。

“不會吧?”顧臨悅摸來摸去,翻遍整個包包也找不到錢包,索性退回路邊把整個包包的東西倒出來翻找,一無所獲。

就在她愁眉不展、唉聲歎氣的時候,一雙修長的腿立在眼前。她順著他的腿從下向上看,一張英俊的臉含著淡淡微笑,注視她的一舉一動。

是唐天。

她沒有站起來,仰著頭,開心地笑著問:“你不是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唐天自然地蹲下身,一邊幫她把鋪散一地的物品收拾回去一邊說:“有件事情忘了告訴你。我想你今晚回家整理東西,明天早上我去接你,所以折回來。錢包丟了?”

“可能是來的路上太著急,給司機錢的時候把錢包掉到車上了。”顧臨悅想了很久才得出這個結論。

“為什麼那麼急呢?”唐天拉起她,“走吧,送你回去。”

顧臨悅努努嘴,埋怨他:“你說要準時呀。你發號施令的口氣實在是太討厭了!”

唐天並非多話的人,喜歡直接,喜歡簡潔有效,最討厭的就是與人一來一回地說些不會產生任何效果的無聊話。可是,她的話卻讓他有回應的欲望。而且,嘴巴似乎已經不受大腦控製了,竟一張一合地自己做起了主,“真的?”

“當然啊。我又不是你下屬,憑什麼命令我?”

“哦。那我還有什麼地方讓你覺得討厭?”

“哼,多得數不清。不過,最可恨的就是你的口氣,永遠那麼篤定,永遠一副聖人先哲口吻。”

唐天握著方向盤的雙手輕輕顫了一下。他轉過頭,口氣中帶了一絲隱忍與壓抑:“在你眼中,我沒有優點嗎?”

他的嚴肅令她的口氣也變得認真起來:“當然有。”

“譬如?”話到這一刻,唐天明白自己是真的想知道。他一向活在自己的世界裏,按照自己的思維行事,絕不會因為旁人的目光改變自己的作風。

“你長得帥,生意做得好,優秀,成功。最重要的是,你很可愛,很有趣。”

“可愛?有趣?”唐天差點直接將車子撞向路旁的路燈柱。他英明的形象完完全全毀在顧臨悅這兩個詞上了。從小到大,他得到過無數評語,冷靜,優秀,有魅力,有魄力,諸如此類的評語不勝枚舉。這是第一次有一個人說自己可愛有趣,而且說得那樣理所當然。

“怎麼會這麼說呢?”他想知道她心中的想法。

顧臨悅微仰著臉,眼睛裏有閃閃發亮的光芒,“你出乎我的意料。半個小時以前我以為你是一個利益至上的商人,冷酷無情,霸道無理。但是,我沒料到你會因為在紐約的偶然相遇努力尋找我,也沒料到你會以犧牲自己企業的利益來讓我做你的女朋友。你找女朋友的方式真是匪夷所思,非常有趣。”

她每說一句他的不安和愧疚就會增加一分。這個單純的女孩,此刻眉飛色舞、興致勃勃地說著對他的感覺,全然沒有意識到這一切全部是他的精心計劃。有那麼一個瞬間,他突然發現自己的邪惡。她似乎還在說著什麼,他沒有聽進去,一顆心遊移不定,掙紮在抓住與放開之間。

車子駛至顧宅,唐天仍在猶豫,仍在思索是否執行這個計劃。顧臨悅看了看一臉凝重的唐天,咬咬嘴唇,清清喉嚨:“嘿,我家到了。”

“哦。”唐天轉過臉,看著顧臨悅開車門下車,視線一動不動。

顧臨悅替他關閉車門,隔著玻璃窗衝他揮揮手,而後轉身走向大門口。

唐天沒有動作,坐在車裏注視著離他越來越遠的顧臨悅。她蹦蹦跳跳的身影仿佛一隻跳躍的袋鼠,活躍在寧靜溫和夜色中。他的心隱隱作痛,如若此刻放手,任這個身影消失,不知何時才可以再次見到那張容顏。

顧臨悅走了幾步,仿佛想起什麼似的折回來。唐天的心跳加速,淡淡的喜悅慢慢蕩漾在心間。得而複失的感覺,如此珍貴,如此美好。

顧臨悅跑到車前,敲敲車窗。唐天搖下玻璃,探出頭,壓住體內激動的氣流,“什麼事?”

顧臨悅嗬嗬笑起來,一張笑臉精致如雕刻出的玉石,“沒什麼,隻是忘了與你說再見。嘻嘻,明天見。”

輕輕地吻住她的唇,唐天不再猶豫,堅定搖擺不定的心,說:“明天見。”

顧臨悅,我們明天見。

那一晚,顧臨悅幾乎沒有睡。

先是上官梔子在陽台上看到唐天送顧臨悅回來,兩人對待彼此的方式中含著那麼一絲絲依依惜別的味道。更加不可思議的是,唐天竟然吻了顧臨悅!

他竟然親了她的寶貝女兒!

若不是唐天閃得快,她恨不得直接從陽台上飛下去質問他。考慮到年齡問題,她將一股怒氣壓了又壓。待她打開房門,隻見到唐天絕塵離去的車子以及自己笑得燦爛的女兒。

“怎麼回事?”上官梔子迫不及待地想要弄清事情始末,“你和唐天是什麼關係?為什麼沒有告訴媽媽?”

顧臨悅坐到沙發上,心情甚好,故作深沉地問:“媽媽,你想先讓我回答哪一個問題?”

上官梔子恨不得自己是孫悟空可以七十二變,變作一隻小蛾子飛到顧臨悅的肚子裏一下把事情弄個明明白白,“悅悅,不要和媽媽玩捉迷藏了。”

恰在此時,顧元年從公司開會回來,上官梔子的盤問暫時被更令人震驚的事情打斷。因為,顧臨悅在第一時間將唐天的提議轉述給他。顧元年大喜過望,提著公文包跑步奔向坐在沙發上的女兒。

“悅悅,你用了什麼辦法讓唐天改變主意?唐氏集團什麼時候注入資金?唐天會采取哪些措施改革顧氏?公司員工會不會被解雇?”顧元年一口氣問下去,語速越來越快,中氣越來越足,與先前的萎靡不振判若兩人。

顧元年連珠炮似的問題弄得顧臨悅暈頭轉向,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上官梔子亦不罷休,根本不給顧臨悅喘氣的時間,接著尋找答案:“先回答我的問題。你和唐天是什麼關係?”

顧元年在左,上官梔子在右,夾在中間的顧臨悅被一大堆問題包圍著。她伸出雙手,同時捂住爸爸媽媽的嘴巴,直搗所有問題的核心,“我現在是唐天的女朋友。”

顧元年和上官梔子大眼瞪小眼,四隻眼睛齊齊突出,嘴巴嗚嗚叫。顧元年用手指指自己的嘴巴,示意顧臨悅拿掉手。

為了自身利益著想,顧臨悅提出條件:“要我放手可以,但你們一定要安靜地聽我說。不能插嘴,不能隨便提問,違反規矩者一律嚴懲不貸!”

顧元年和上官梔子頻頻點頭,以示明了。

顧臨悅左看右看,爸爸媽媽的表情還算冷靜,在一種看似平靜實則暗潮洶湧的氣氛下講述整樁事情的來龍去脈。在敘述的過程中,顧元年和上官梔子不時發出無意義的“啊!啊!啊”,欲說出的疑惑和驚訝一句一句被顧臨悅警告的眼神瞪了回去。最後,顧臨悅以一句“我明天要搬去和他住”結束了這個驚險的旅程。

上官梔子再也忍不住,“顧臨悅,你這是拿自己的終身幸福開玩笑!我不答應。”

“悅悅,雖然公司對我很重要,但是我也決不會因為要保住公司而犧牲我的女兒。對我而言,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什麼東西比你和媽媽重要。”顧元年拍拍顧臨悅的臉蛋,“不要答應他。”

顧臨悅按住爸爸停在自己臉上的手,不緊不慢地說:“如果我說他是上天帶給我的人呢?”

兩個老人麵麵相覷,無從猜測顧臨悅這句話的含義。

“在紐約的時候,我從學校出來,指著如潮車流對曉白說,也許那一輛車裏的人就是我的真命天子。唐天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他回頭看著我,我衝他大喊大叫,我與他之間隔著無數輛車子,無法靠近。後來,我回來了,在蛋糕店與他再次巧遇,他說找了我很久很久,我卻全無印象。直到今晚,我問他為什麼單單選中我做他的女朋友,他說出我是與他在紐約偶遇的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