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弦塞外聲，沙場秋點兵。
號角聲震天動地，馬蹄聲動咚咚刺耳，西城門口已是屠殺者的天下！
此時，蒙恬正坐陣三軍，應對自如，然而麵臨的終究是大秦統一以來第一個難以清除的江湖勢力，更重要的是——他不願傷害的好友，如今也在其中！
“暫且先不要逼高漸離入絕境，”巡視了一番後，蒙恬喚來一位手下，對他說，“你去跟高漸離說，如果他們肯投降，我們絕不枉殺好人，如果不降，非你死就是我活！”
小政、小政，如今我能為你做的，也隻有這些了。
煙火紛紛中，那個人一人一騎衝入廝殺的人群，他望著腳下的鮮血和屍體，渾身在馬背上顫抖不止。素聞墨家弟子肝膽兩乾坤，如果那麼容易就在將軍的勸說下倒戈投靠，恐怕也不至於成為威脅大王的阻礙！
最終，他停馬在前，對高漸離深深一作揖，“高漸離大人，我軍主帥說，如果你們肯投降，我們絕不多造殺孽。希望您為了墨家眾多弟子，不要孤注一擲！”
聽他這麼一說，那些因恐懼而混亂的墨家弟子，此刻各個都正起臉來，嚴守以待。高漸離一邊舞動著水寒劍，劍光交錯縱橫，三裏之外所有秦軍皆如草垛一般倒下。
鮮紅的血液像彙聚成的溪流。
“回去告訴你們將軍，墨家弟子寧可全數戰死，也絕不投降嬴政那走狗！”高漸離嗬斥完，身後的人都舉著兵器，高聲應和，聲能斷玉！
“我們將軍還說，寥寥數百人，是無法與秦軍對抗的。如此一來，你們隻有死。不用為了忠義之名而浪費性命，還不如投降。”那屬下也聰明，陳述完厲害關係後，他又冷冷一笑，“而且高漸離為人，心胸狹窄，有如此統帥，你們不死又如何？”
這樣一句話，就像萬根小箭、直刺入高漸離的心中！他的身子晃了晃，嘴唇抿成了薄薄一條線——天底下沒有人敢這麼和水寒劍的持有者說話，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說的還是實情！。
當年大哥也曾教導過他，作為墨家一份子，將來必定要要帶領各路英雄豪傑殺入鹹陽宮，如果脾氣太衝或者學不會忍耐，不僅會毀掉一名英雄，更可能損失整個軍隊——大哥說的話，永遠都是對的。
所以，他痛恨這些能夠看透他的人，尤其是秦國的人！
看高頭領不說話，剛樹立起的軍心此刻又有搖搖欲墜之勢，那些人麵麵相覷，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什麼！
那使者微微一笑，出言催促，“快，丟掉你們的兵器，都到我軍這裏來！放心好了，我們……”看他們的氣焰弱了不少，使者繼續迎了上去。
可是，話語忽然中斷了！
誰也沒看到水寒劍是如何發出的，隻看高漸離的左手做了個前衝的動作，喀拉——一聲，幹脆利落地刺穿了他的脖子！隨後，他反身前奔，一直躍入了戰場中心，手腕連連翻過，瞬間將秦軍的幾位主帥挑落馬背。
“他們都可以投降，惟獨我高漸離寧死不降！蒙恬啊蒙恬，難道你們秦國就隻會利用別人的情感鞏固國家麼？”高漸離仰頭哈哈大笑起來，長劍直指萬軍掩護下的秦軍統帥，“我墨家弟子此生最痛恨這樣卑鄙的招數！”
他一笑，四周所有的長茅如森般立刻對準了他，寒氣凜冽。頓了頓，那些人忽然一擁而上，長槍短劍皆向他招呼過來。
高漸離抹了把臉上的汗水，卸掉了披風，他的雙手製造出強大的氣流，此刻衣服一拋，便將第一層秦軍連連放倒。隨後又是第二次以手挑劍——秦軍永無止境地逼來，而他砍殺的也無窮無盡。
忽然，一塊鐵盾驀地飛縱而下，鏗鏘一聲巨響，佇立在高漸離的身邊。待所有人還不及反應，蓋聶居然憑空掠下，手中青銅劍揮斥千裏，簡直是風卷殘雲的速度。
聽說蓋聶的百步飛劍、天下能敵者寥寥無幾，今日一見果然非同凡響！蓋聶加入了包圍戰鬥，他與高漸離背靠著背，共同抵禦來犯的秦軍！
“蓋聶，你不用假好心！”高漸離雖然想不到，但是依然嘴硬，“我高漸離絕不屑你的救命之恩。”
“我隻是答應荊大哥而已，非救你一命！”蓋聶看也沒看他，手中長劍變幻莫測，“你我之仇，以後再說，現在緊要關頭是擊退秦兵！”說完，他抬頭望了望西城，腦中迅速計算了一下。
如果以這樣的速度打下去，墨家一定會被拖垮！秦軍主力善於攻城拔寨，例如現在這樣大軍的對峙，而墨家的人多數都是身懷高超武藝，卻不適合這種戰法，該如何是好？
眼前是呼嘯而來的箭弩、是洶湧而來的步兵和騎兵……。就算強如蓋聶，麵對數萬人，白色衣襟上也終是染滿了鮮血。紅色的血跡慢慢在衣服上擴散、擴散……
“現在隻有一個辦法，你去挾持蒙恬，我幫你作掩護。”最終，他強忍著說出了這個決定——蒙恬，我記得你也曾對我說過，無論什麼時候我們都是兩股不同的政治勢力。
你維護的終歸是秦國的利益，而我所在意的是天下蒼生。就算八年前我們那樣的惺惺相惜，到了現在卻還是要拚個你死我活，對麼？可是，我知道你能夠了解，畢竟兩股勢力的對抗，耍些卑鄙手段也是可以被原諒的……
當年你救我離開後，就對我說過，如果下一次我們在戰場上麵對麵，誰也不必再手下留情！我一直記得這句話，而你應該也從未忘記吧？
高漸離看他神色變化複雜，心裏也明了——讓他去挾持蒙恬，恐怕非自己力不所及，而是不敢吧。蓋聶平日裏雖然雲淡風清，可到了兄弟對兄弟，依然是會心慈手軟！
就在城下打的激烈的時候，女牆上，竟然神不知鬼不覺地抬上了一輛馬車，正是端木蓉所乘的馬車！月神看者城下的戰鬥，眉眼寒冷，“蒙恬恐怕已經察覺到這些鐵甲軍並非他的鐵甲軍了……”
“哦？”月神的寵臣疑惑地抬起頭，問道：“既然如此，他為何不把消息告訴蓋聶？他們不是很好的朋友麼？”
“哼，他也知道——在城門之後的才是秦王調來的真正鐵甲軍、他蒙恬的軍隊！如今，他若然告訴蓋聶真相，便是對秦王不忠……但如果他將城門後的軍隊放出來，蓋聶絕對毫無生還的機會。”月神嘲諷地搖頭，“這個蒙恬活的可真累，不能背叛了當年的小政，又不想背叛如今的朋友……”
“哈哈，大人您不是常說，一個人羈絆越多，則離死亡越近麼？如今小的終於明白了。”他拉開車簾，將全身虛弱的端木蓉拉了出來，“月神大人，端木蓉帶來了，屬下這就開始……”
城門下，高漸離和蓋聶兩大高手聯手，已經殺出了三層重圍！地麵屍體成群，到處都是撕裂的吼叫聲。血染白衫，蓋聶忍痛將刺穿肩頭的小箭連根拔出，反手扔出，對麵的敵人立刻慘叫一聲倒下。
夕陽的餘暉灑在這染滿鮮血大地上，然而蓋聶隻覺得渾身都冷得發抖，他不禁抬頭看去——不遠處，秦軍居然倒戈，一部分人手抽空而來、包圍了蒙恬？
那個人也被困在人群裏，看不出受傷了沒有——他的武功根本無法與自己相提並論，如今連他都被箭羽射中，這家夥難免不會受傷！
就在他失神的片刻，身邊忽然傳來一聲低笑，“蓋先生，你這個樣子可是會死人的。”於是還未等他反應過來，那人猛地將長矛向前一送，噗嗤——一聲，利器霍然插入了他的脊背。
他蹙了蹙眉頭，不管不顧地一個後背空拉，右手之劍連連揮出，身後便響起了無數聲慘叫！
顧了前麵，身後卻無法顧及！現在，敵軍都看出他是墨家的主要力量，於是將四分之二的軍力全部投向自己！高漸離雖然已經拚殺了很遠，但是他並沒有看出來，蒙恬也成為了被攻擊對象。
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
這八萬裏的山河，以及山河上的百姓，是不是也像他一樣被圍困著軍山之中？當年，他答應師父離山之後，要關心民間疾苦，要存仁義理信。可是那時候的自己，最終還是助紂為虐、為秦王的登基做出了一切。
現在，他真的後悔了……
殘陽如血，這關外的層層疊嶂、山下的淙淙流水，都是秦國的天下——都是鮮血的戰場！
“蓋聶，淵虹劍給你！”隻見遠處的牆櫓飛灰煙滅中，蒙恬高喊了一聲，竟然空手落白刃，連連脫去了敵人的兵器，隨後隨手一拋，淵虹居然隔空飛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