駐力於你的跟前,我知道我定會悲傷。
那又是怎麼樣的一個童話呀,是何等個神奇!你在深山,某年某月的某天裏,在水流而無境,山高雲不礙的氛圍裏,無樵夫打擾,無飛鳥鳴嘀,無政事紛擾,無油米擔憂,在朱亭赤色裏,品千百年的“霍山黃芽”,醉千古的桑落酒。抬頭是水天一色,上下空明,月在清天影在波。
我疑問你是仙還是前人。如果是仙,你是否也會呼雲喚雨,駕鶴高飛?但你是剃著亮晶晶的光頭,你是佛還是和尚?你們在說些什麼?談論著莊周還是我等老百姓?
莫非你與德國巴伐利亞國王路德維希二世在對話?他在阿爾卑斯山雪峰間,建立了豔麗動人舉世聞名的新羅馬建築風格的新天鵝宮(Schloss Neusch wanstein),童話般的城堡,遠離塵囂,與世隔絕的人間仙境。那你們又在聊些什麼?
我思索著。不知道我是否可要打擾你了。凝視著這刻的幽靜,我不知道我否可拜訪你好,走進遠古的幽深,輕輕磕響那千年香鬆木門,“吱呀”一聲,被你迎接;還是我該以一陌生路人的身份,不打擾你們穿越時空的談話,悄悄的路過,從此不再回頭和回憶,走自己該走的路……我還是想要試探,因為年輕人總愛說:跟著感覺走。沿著那似路非路的小徑,我不知道蜿蜒多少次能到達你,九百九十道還是九萬九千道?小路是有石基還是也由古雅的小石堆砌?我不知道。帶著疑問,我漫不經心,順著道兒來看你。我想捧一手清泉,讓那軟潤的甘甜沁我心田,我要沐你種植的雨露,化做霧,飄過那高高的空山,飄過山下的田野,飄過皇代世家,追尋你的祖先。我多想看一看千古年的綠和紅呀,為什麼隻有空空的道?空白,這樣也好,沒有人打擾,隻有我和你們在無盡白色中飄逸著,遊蕩著,化作一朵雲。不,我們就是那雲。
追尋一個人,也是一種追求。探求一種秘密,也是一道喜悅,我於是說。心裏想著要去見一個未從見麵的,想見的人,總是有著期待和猜測,也就開始興奮起來。前方有一個在等待的人,有個萬年的約會,心裏是一種穩穩的塌實。不知我是否來遲?
我在空空的白裏順著道兒慢慢要走近你了,在山腳下,而你在半山腰。我不能停留,我加快我的腳步,我知道我見過這空空的山就見到了你。如果是深山,怎麼就隻有一座山?如果是山,怎麼卻是空山?如果有路,來的路怎麼形如小溪?如果有人家,怎麼就是一個孤亭?如果有人住,怎麼就你們三個?如果你們都是和尚,女人都去哪裏了?
山上是否有路通向你,我尋找著。空山怎麼會有路,我自問。沒路你又是怎樣到山間小亭?我一定要見到你。想見一個人,思念一個人,總是有辦法克服困難的。我要和你,好好的,細細長談,在這輕柔的風的空白裏。
如果我來了,我是否可帶走你山中的一片紅葉,可嚐一嚐你采摘的野果?
我來了,遠遠的看到你了,你和你的朋友在一起,在朱亭。我看不清你們模糊的臉,我看不清亭柱上的詩文。你們似乎在談笑著什麼,我側耳細聽,什麼也聽不到了。
快要靠近你的那一刻,我卻遲疑了,我想我的眼淚終要流下來的,落入單薄的衣襟,滴於深夢。那一刻,是多麼的熾痛,那一場萬年的夢終歸不屬於我。我知道,見麵了一定就有離別,那淚水是在沒見麵前為離別而流的傷感。我怎麼能不流淚?你是屬於你們的世界,我是來自凡塵,孤獨的是我。
我又笑了,畫裏麵是沒有眼淚的,我又何以為情所傷?
我想畫這畫的畫家一定是個高人,不是高人何以畫出如此美的境。是否要告訴我:空即色,色即空?這畫家也是個預言家,住深山是時尚呀。我看到一道美麗的風景,在深圳東部華僑城,在半山俯海處,林立的別墅別有風情。現在,做和尚,不是一般老百姓能做得起的。真如此,那我願意,留在畫中,做畫中的和尚。
轉身,我再看你最後一眼,我還是會悲傷,因為我做不成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