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大祈國的規矩,新媳婦可是要過了母親這一關。我雖不是你的生母,卻擔得和先皇後一樣的位置,這個差事隻得落在我的身上。”
這番話玉夫人說得極其從容,仿佛在說著意見毫無懸念的事情,字裏行間也透露著那麼幾分不容置疑和斬釘截鐵的味道來。若溪在一旁偷眼觀瞧,結果她看到的是衛颯依舊慵懶愜意的笑容和深邃幽黑的目光。
手掌依舊攬著弦月的胳膊,顯得過分的親昵,那胳膊上仿佛有塊硬邦邦的東西咯得若溪眼眶生疼,忍不住抬手去揉,手指才移動一下,遂發現原來手指頭也因為割傷而被凝香裹得嚴實,動彈不得。
玉夫人瞧了眼地上忙活的兩人,用她特有的清冷的聲音問道,“怎麼樣?公主?準備好了麼?”
弦月放在衛颯臂彎裏的手臂顯而易見的抖動了下,她一對如同幼鹿一般的眼睛望向身邊這個唯一可以依靠的男人,也是她後半生將要托付的男人,仿佛是在尋求幫助。果然,最懂女人心的衛颯殿下將搭在她胳膊上的手臂改為放到她的腰際,微微用力讓她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靠向他。
“若溪說她們已經準備好了。”衛芙蓉在一旁插了句嘴,正好緩和了眼下的僵局。玉夫人點了點頭,手指撫弄過自己大拇指的玉扳指,“既然準備好了,那何不呈上來?來福,將清音殿的下人全部集中到這裏來。”
來福答了一聲,飛快的跑了出去。這房間裏的壓強太大,壓抑得讓人喘不上氣來。
“那麼小的就將茶點奉上。”若溪收起被凝香捧在掌心裏的手,看也沒再看衛颯一眼,直接從他和弦月的身邊跨過,即便是腳底下踏過那些瓷片也毫無察覺。凝香看著她腳底下漸漸滲出的鮮血,那腳印子一個紅似一個的被印在地上,好不心驚!也跟著她一起跑了出去。
不大一會兒的功夫,清音殿的下人雜役們都被聚攏了起來,黑壓壓的站在庭院裏,不知道主子們在打什麼心思。瞧著今日來殿裏輪值的若溪和凝香一碗接一碗的將水缸裏的東西分給大家。
等遞到她們每個人手裏的時候,她們才驚訝的發現原來剛剛院子裏彌漫的好聞的香氣就是從這裏飄散來的,在這樣寒冷的冬季,捧上一杯暖呼呼,帶著薑糖的核桃茶真是件讓人覺得幸福的事兒啊!這可是她們這些下人們的奢想。
在場的下人們沒有聽見主子的吩咐,都捧著熱茶口水三千的往下淌,卻沒有一個人敢動手。
玉夫人除了目光之中流露出一點驚愕之外還算表情正常,但是衛芙蓉卻沒有那麼高的修養了,她一張臉乍青乍白的,好像是被大雨澆過的草地,青青小草被吹散得東倒西歪似的狼狽。
“你……你這算是什麼……”她有點不敢置信的瞧著每個人手中捧著的熱茶,表情已經說不上是懊惱還是鄙夷。
“如您所見,核桃茶。”若溪很簡單的做著回答,她不鹹不淡的神情恰好激怒了衛芙蓉。但見剛剛還麵目姣好的郡主衛芙蓉刹那間就像是換了個人一樣,滿眼的怨恨和惡毒,儼然是兩根毒刺一般插進若溪的身上。
然而若溪熟視無睹,繼續給大家分著熱茶,待到她最後一杯茶盛滿,水缸裏的茶湯剛好用了個幹淨,凝香笑著拍手,嚐了一口分到自己手上的茶湯,“若溪姐姐,你嚐嚐看呐,好甜好香。”
若溪笑了笑,她自然是知道這茶是甜的,但是至於凝香說的那麼甜,她到覺得這是凝香在故意氣衛芙蓉,那麼大點的一顆小核桃仁熬這麼一大鍋水,還能有什麼味道呢?
不過,這樣也好,瞧了瞧衛芙蓉紫青的臉,她竟然也覺得有點惡作劇得逞的快意。
但是……當她的目光不甚在意的往她們的旁邊一側的時候,居然迎麵碰上了衛颯探究和讚許的眼神。怎麼?是在為她解了弦月的圍而對她開始賞識麼?心裏好一陣別扭,幹脆扭過頭去,裝作沒有看見他。衛颯端起弦月手中的茶碗,嚐了一口,笑道,“好甜的茶湯。”玉夫人麵上代帶笑,讚許的說道,“公主果然心靈手巧。”弦月連忙稱不敢當。
“如果夫人還感覺滿意的話,那麼就請轉告其他兩位夫人,本王與弦月公主的大婚將在明年仲春。”他頓了頓,年輕的臉上帶出王者的睥睨之風。
衛芙蓉臉上忽然帶出笑意,諂媚的很,“自然,三殿下的王妃自然不能是那種三天兩頭泡在醃漬缸裏的廚娘。”
那天的下午,若溪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清音殿回到的忘魂殿,她的腦袋裏嗡嗡的就想著一句。
“本王與弦月公主的大婚將在明年仲春。”
你既無心我便休。若溪將這句話在心裏念了一遍又一遍,總是不能完全釋懷。躺在自己的小床上輾轉反側,半夜裏聽見有人笛聲嗚咽,清晰如同在耳邊靜靜吹奏一般讓人感到無限的沁涼和舒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