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手盡數齊備,隻是還差東風。”白川看著她,說道。
若溪會意,她自然是懂得白川的意思,光有人手,卻不知道路線,這個刺殺也不會成功,但凡一次好的絕擊,是要講求天時地利人和三者相輔相成,缺一不可。
“他會走臨邛道,上馬鎮,過淺水灣大壩頂再走南昌。”若溪在桌上用筷子沾水,點點的畫了下來。不大一會兒一條蜿蜒的路線圖就在桌麵上隱約可見,風鳴和白川一起看著桌上的畫痕。白川想了想,抬頭看她,“你覺得哪裏最好?”
這個最好,自然是指下手最好。
若溪微微一笑,問風鳴,“你覺得呢?”
風鳴眉頭深鎖,想了許久,“臨邛道上商旅頻繁,驛站和官差比較密集,上馬鎮多有胡人,通常都身帶刀兵,南昌乃是大郡縣更不易,若說起這四處來,也隻得是在淺水灣。”他停了下,帶著疑慮看著若溪,“你確定他會走淺水灣壩頂?”
若溪笑得神秘,卻不回答,白川在一邊搭話,“等到他走到淺水灣已是春季,冰河融化,壩底必將被融化的大塊冰淩淤塞,不走壩頂,除非他飛過去。”
風鳴用一種全新的目光打量這個從見麵開始就醉醺醺的小兄弟,此刻他的眼中正流轉著閃亮動人的光彩,猶如夜空中姣好的一顆星辰,璀璨奪目,那種耀眼的光華,簡直令人不能逼視。他下意識的抽回自己的目光,停留在桌上,那裏剛剛她畫下的路線圖已經快要幹涸,風鳴腦力極好,剛剛瞧了一眼已經完全記下,倒也不用麻煩她重新畫過。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既然是打著巡遊出玩的幌子,那麼他就不會走得太快,所以,你還有的是時間慢慢準備,風鳴兄,此番就全仰仗你了。”
風鳴正色道,“之子拖信,定當竭力相鼎。”他舉起酒杯,白川和若溪也一起舉杯,三人的臉上露出莫測的笑意。
這邊大計剛訂好,那邊便聽見酒館裏一陣囉唕,有男子嗬斥的聲音以及女子尖細的嗓音正在說笑,好奇怪!若溪沒有那兩位耳力好,等到她聽見的時候,舉頭向外看,白川夾了一筷子卷心菜放進她的盤子裏,低聲道,“吃咱們的飯,不必理睬旁的。”
“哦。”若溪低頭乖乖的吃菜,好久沒有吃到味道那麼好的卷心菜了呢。
他們打定主意不理旁騖,閑事卻自找上門,聽那女子的聲音在外麵忽然唱了起來,“晴天不肯去,隻待雨淋頭,成事莫說,覆水難收。”
若溪一愣,想著白川說得話,隻好憋著不抬頭去看。
但過了沒有盞茶的時間,外麵的聲音越發近了起來,好像是在她耳邊唱著似的,“嘻嘻……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謂我何求?哈哈……”
她的聲音很尖細,很刺耳,這次更是加上了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聲調,她抬頭看四周,看見其他人都再往外看,看大家的表情隻當是來了個瘋婦而已,並不像她一樣聽的渾身發冷。
“惜花須檢點,愛月不梳頭,大抵選他肌骨好,不擦紅粉也風流。受恩深處宜先退,得意濃時便可休,莫待是非來入耳,從前恩愛反為仇。”
“哪裏來的瘋婦,休得撒野!”大概是君來酒館的動靜驚動了附近的差役。
“說我撒野?撒野的還不當是哪個!”女子的聲音嘲諷的響了起來,幾分戲謔幾分無奈,“聽你說話中氣十足,可惜卻隻能淪落到街頭差役這個地步,啊,我知道了,你看你這鼻子。嘖嘖,鼻瘦露脊山根小,形容粗俗骨神昏。上有萬物皆零落,縱然平穩也孤貧。你一輩子就是個拾人牙慧勉強度日的勞碌命。”
“再胡言亂語,將你亂棒打出去!”另一個男人似乎在替同伴惱怒。
不料這女子忽然森森的笑了起來,“哈哈哈,你還在替別人出頭?不知道自己即將遭遇白喪之事?”
這男子一呆的功夫,便聽到遠處有人朝他這邊叫嚷,“胡大哥!胡大哥!胡媽媽不好了,你快回去看看吧!”
男人一聲悲鳴,轉頭便往家的方向跑去。這麼一來愣住的不僅有剛剛叫囂著的差役,還有酒館裏正在吃酒的一眾酒客,酒館裏頓時熱鬧起來,有好事之人上前詢問自己的命途八卦,那個瘋婦都一一回答,她應付了幾個人,說得都是準確無誤,立時被奉為上賓,被請進了酒館之中,宛如仙人。
若溪這才有機會看清楚這個女子的長相,不由就是一愣,這個女人她是見過的。
身上是醃漬的草衣,在這冬天卻似乎感受不到寒冷一般的行動自如,腳下穿的草鞋已經磨得露出大半個腳掌,腳底沾著各種汙漬泥濘之物,讓人看得作嘔。身上還撒發著黴臭的味道,酒館老板才看了一眼,眉頭就不由得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