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廚房端來熱氣騰騰的點心的時候,若溪等得都快要睡著了,因為笑笑沒有回來,伺候她換衣服的侍女有些誠惶誠恐,在把扣子第四次係錯之後,若溪終於無奈的自己動手,實際上,她一直都很想自己來,奈何這些人個個都跟得了瘟疫似的,死活不肯讓她自己來穿衣服,站了大半個時辰,像個木偶似的被擺弄了半天不說,這衣服穿得還不倫不類,真是讓她一個頭兩個大。
剛才給她穿衣服的小宮女都快哭出來了,手足無措的看著若溪嫻熟的穿好上下衣物,若溪從鏡子裏看了看她,歎了口氣,也不忍看她如此驚恐無狀的樣子,溫言道,“學會了嗎?”誰知道這不問還好,一問,剛才汗含著的兩行熱淚,瞬間就撲簌簌的掉下來,小宮女誠惶誠恐的跪在她麵前,“若溪姑娘,奴婢不是故意的,是奴婢笨手笨腳……”
哎,這一個晚上,怎麼會有如此多的狀況,若溪本來已經覺得疲倦的神經,無奈的又疲倦了一把,“我並沒有責怪你,你何必……”
她不說還好,一說,小宮女又開始嗚嗚的哭,若溪最後隻好把她扶起來,拿出帕子來給她擦眼淚,“快別哭了,這大晚上的,你也不怕把狼招來。”
“有狼麼?”小宮女堪堪收住了淚,顯然是被若溪的話題給吸引,若溪想了一想,認真的看著她,回答,“有。”
“行啦,快別哭了,來,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她扶著她站起來,鬆了手,即便此時沒有鏡子,若溪也知道她此刻臉上帶著的是多麼偽善的笑意,看來,麵具戴的久了,就誰都摘不下來了。
“我叫秋茗。”
“秋茗?真是個好名字,你家裏是種茶的麼?”若溪看著她,笑得眼睛也彎了彎。
小宮女秋茗驚訝的點點頭,“姑娘你怎麼知道我家裏是種茶的,我爹我娘都是世代的茶農,以種茶為生。”秋茗繼續解釋。
若溪點了點頭,替她弄好鬢間的發絲,“你現在負責什麼?在廚房裏負責點心麼?”
“嗯,姑娘你怎麼知道的?”秋茗眼睛睜得大大的,仿佛是在看一個神仙。
若溪輕笑,點了點她的衣服,“你身上有好濃的蛋奶的味道,自己不知道麼?不信,你自己聞聞。”
秋茗果然抬起袖子放到鼻子底下輕嗅,果然,一股極其淺淡的雞蛋和牛乳的味道。訕訕的笑了下,“奴婢下次換了衣服再過來服侍姑娘。”
若溪笑了,眉眼間透出幾許高遠豁達來,“不必,你就這樣吧,挺好的,再說。”她忽然笑了下,有些促狹,“再說你換衣服是不是也得係錯扣帶好幾次?”
秋茗這次徹底放了心,揉著自己還紅彤彤的鼻子,“人們都說姑娘是個極好的人,我開始還不信,現在可是真信服了。姑娘你真好。”
“那你以後再廚房裏烤了好吃的點心可要記得給我帶來點呀,走吧,時辰也不早了,你隨我去殿下的書房看看。”
“不用叫笑笑姐麼?”秋茗有點好奇。那個笑笑就好像是若溪的影子似的,一步也不離開她的身邊,怎麼這會兒若溪沒有叫她一起去呢?
若溪提起廚房送來的點心,“她今天給別人幫忙去了,幹了一天活,累都累死了,不用叫她了,讓她歇著吧。就咱兩去就可以了。走吧,再不走,點心就要涼了呢。”
秋茗快走了兩步,搶過她手裏裝著點心的小籃子,若溪笑了笑,沒有阻止。實際上,有些東西誰也不說,她也能感覺得到,身份的一點點的變化,最敏感的就是她身邊的這些人了,從一點一滴的小事中她都能察覺得到,此時的她已經不同往日。
也對,不是即將要成為側王妃了麼。倒是該學著點,早些去適應。
書房中,燭火還在搖曳,透過薄薄的窗楞紙投了出來,灑在地上,映出一層極淡的清輝,和漸漸隱去的月色交相呼應。
在這樣的青芒裏走著走著,心,也不自覺的柔軟了下來。
好美的夜色。
若溪抬頭,見到忘魂殿的園子裏,那株被大家稀奇了很久的紅海棠還在獨獨的開著,和一院子的白海棠格格不入,卻偏開得那麼囂張跋扈,開得那麼耀眼奪目,即便是如此深沉的黑夜,也不能掩去它自身的灼灼的光華。
她,本就是該如此囂張的美。
若溪伸出手,將水潤的手指放在月光中,沐浴著清清淡淡的光芒的手指竟然有些許的泛著銀白的光暈,除卻十指尖上的那點陳年的舊傷痕有些發褐色之外,這雙手,絕對可以稱得上是纖纖葇夷。
“真漂亮。”秋茗對著那樹海棠,喃喃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