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肆痛苦的地歎了一聲,忽然間像是沒有了力氣一樣的癱坐在了床榻旁邊的矮凳子上,“我該要怎麼辦才好,老九……融嫣她……醒過來了。”
“醒過來難道不是一件好事麼?”
“可是,如果醒過來之後卻發現自己什麼都看不見了,這難道也是一件好事麼?”李肆頹廢的癱坐在地上,仰著頭痛苦不堪的看著麵前的這個人,似乎是第一次見到他一樣,也似乎眼前的這個人才是他真正的救命稻草一樣的緊緊抓住。不肯鬆手。
李玖愣了半晌,一手托著額頭,說道,“到底……是怎麼了?”
“融嫣的眼睛……看不見了。”他語氣深沉的不似有一絲生機。
三天以後的一個清晨時分,李玖再一次來到自己的寢宮門前的花園的時候,意外地發現了,有一道俏麗的身影,正端莊的坐在他常常坐的秋千架上,微微搖晃著,不緊不慢的節奏讓人覺得很舒服,很安心。
那道身影太過單薄和瘦削,以至於讓人產生了一種一陣風便能將她帶走的感覺。
“是九殿下麼?”他瞧這有趣,便上前走了幾步,沒想到,才走了幾步路的距離就被她叫出了名字。
聽出那個人的聲音的李玖忍不住腳步一滯,下意識的反問了一句,“融嫣姑娘?”
“難為九殿下還能聽得出來是我。”她的聲音裏似乎有一些落寞,但還是那麼的清脆而爽朗,似乎是她一貫的風格。
“你……的身體,好些了麼?”或許是因為哥哥的緣故,所以李玖在和融嫣說話的時候,總是保持著一個距離,這個距離說的近了叫做咫尺,說的遠了就叫做避嫌。
融嫣淡淡的笑了下,抬了抬胳膊,盡管是背對著他,但是李玖還是看得出來,抬胳膊這個動作對於融嫣來說,也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情了。他心裏一陣酸澀,想起之前的融嫣是一個多豪放又快人快語的姑娘,現在的她……這個樣子,李李肆見了,又如何能不難過?
“融嫣姑娘,你在這裏坐了多久了?”他不知道自己這個時候該說什麼好,甚至也不知道自己這個時候該用什麼樣的表情來回應她才好。
“從你那天離去之後,我就天天坐在這裏。”融嫣笑了下,說。
“坐在這裏幹什麼呢?”
“我在等你,等你再吹一首笛曲給我聽。”她終於轉過身來,在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李玖看見了她的眼睛。
閃亮的好像是天上的兩顆星星。
這樣的一雙眼睛……怎麼會是一個失明的人擁有的眼睛呢?
“你的眼睛……”李玖有些不知道自己該說不該說的感覺。但他的好奇心還是驅使他問了出來。
“你說這個。”融嫣的神情很溫和,隻是抬眼看著他,“你覺得我,現在能不能看見你?”
李玖猶豫了半晌,抬手在她的眼前晃來晃去,並沒有看到她的瞳孔又什麼變化,忍不住驚呼道,“你真的看不見東西了麼?”
“是啊。”融嫣大方的承認,“大概是睡了太久,眼睛還不習慣光明的緣故吧,所以眼前一直是一片漆黑。”
“那你剛才怎麼知道是我來了?”
融嫣輕輕一笑,將耳朵旁邊的碎頭發抿了上去,微笑道,“九殿下難道你不知道,這世界上的瞎子們的耳朵都特別好使麼?”
“自從看不見了之後,我的聽力就明顯的上升了很多,就連現在花園之中的片片落葉的聲音,我都能聽得一清二楚。你說豈不奇怪?”融嫣笑得沒心沒肺,托著腮幫子,說,“九殿下,你上一次吹得那首曲子,很好聽,可不可以再吹一次給我聽聽。”
“上一次吹得……是《關雎》吧。”她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回憶之中,說了出來,她輕描淡寫的語氣卻讓李玖吃了一驚。他剛剛抬起來準備掏出玉笛的手停了下來,甚至還退後了兩步,不可以死的看著那個秋千架上的女人,“你怎麼知道……那天我吹奏的曲子的名稱?那天,你該是還沒有醒過來才對!”
融嫣“看”著他微微一笑,瘦削的尖下巴好像能刺破他所有的疑問,“九殿下,你難道不知道人在昏迷的時候,其實是可以聽得見外界的聲音的麼?”她停頓了下,繼續說,“那個時候我隻是不能自己開口說話和行動而已,實際上,你和李肆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聽見了,還聽得非常的清楚。”
她笑容狡黠,在這一片晨露初曦之中,美好的如同一個仙子,露出一口純白的貝齒,朝他粲然一笑,“我也聽見了,你說要讓四殿下他小心我的身世和來曆,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