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府,方老夫人依然歪坐在花廳的臥榻上,雙眼微眯著,如若不是手裏還端著個骨瓷的茶碗,想來會被人以為睡著了。
李平最後一次踏進這個花廳,臉有憂色,卻沒有像往日般行禮,而是徑自跪下磕了個頭。
“少爺,不可。”大丫鬟處暑站在老夫人的身旁,看到李平跪了下來,忙上前攙扶,卻沒有來及,李平的頭已經點地,處暑隻好等李平磕完頭,才輕輕的將其扶起。
方老夫人似沒有看到般,慢慢的睜開了眼睛,卻是緩緩的歎了口氣,“平兒這一去,老婆子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了。”
一旁的處暑跟著抹淚,穀雨年前已經嫁人了,過不了幾天,她也要出府嫁人,方老夫人給她安排了一門好親事,是個手藝人,雖然窮了些,卻是良民,以後再不用為奴為婢,少爺這一走,以後更是不可能再見。
“祖母跟我一同上京吧,舅舅一定會高興的。”李平也沒等老夫人招手,直接坐到了老夫人的身旁,隻是人已經長大,老夫人竟不能將他摟到懷中。
“我老了,難得在這兒過幾天清靜日子,京裏事情太多,不適合我。”說著摸了摸李平的頭“回京以後,記得好好保護自己,既然能開了府,離了皇宮,又有你舅舅庇護,想來日子也不會太難過。若汐那姑娘,你要喜歡便帶了去,隻是別讓你父皇和母後看到,不然又生事端。”
聽了老夫人的話,李平乖巧的點頭,隻是聽到若汐便又問道“若汐怎麼了?”
“祖母不會害你的,不管祖母做了什麼,都是為了你好。”方老夫人的話讓李平略有驚異,隻是滿臉的慈愛,讓李平的心又突然一軟。
正隆十一年春,當冰封的河水剛剛有些化凍,沉埋了整冬的麥苗開始發芽生長,在一個寒風凜冽的清晨,李平便在李戟和淩虎以及一幹侍衛的保護下無聲無息的出了登州城。
為了保護李平的安全,李戟帶著數名侍衛走在隊伍的前端,淩虎則跟在最後,周邊有侍衛相隨。若汐跟白露坐在第一輛馬車上,隻要撩起簾子就能看到騎在馬上的李戟挺拔的後背。後麵的兩輛馬車裝了一應的物品,而李平則安排在了第二輛馬車中,由小雁和春分陪著。春分已經十七,快到了嫁人的年紀,府中的丫鬟一般早的十八歲就出府或配了小廝,晚的也有二十歲才嫁人的,再有就是做了通房丫鬟,等著少爺娶了主母,若是有了子嗣,再抬了姨娘。春分是外頭買來的,早沒了親人,本應留在府中,卻不知為何被老夫人打發了來。
“少爺可要吃茶?”春分從沒有出過登州,一時竟興奮不已,但沒有了方老夫人,又唯恐李平厭惡自己,表現出別有的殷勤。
“少爺用過早飯,要過一時才能吃茶。”小雁不閑不淡的回了話,前幾日,由若汐和虎子陪著,去城外給董大燒了紙錢,這一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因而這些日子小雁的心情有些煩燥,說話也極不客氣。
顯然李平是個和事佬,溫和的勸道“是啊是啊,若汐姐姐說,要把米飯咽盡了方能吃茶,你就不要忙了。”說著又掀了簾子,馬車即將轉彎,醉仙樓出現在三人的麵前,這座登州城內最高的樓,三年以來一直矗立於此,哪怕洛家已經搬回京城,這酒樓也沒有易主,隻是大掌櫃的王伯一直經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