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到一半,她忍不住多嘴:“南瑾言,你這人也太惡毒了。你看看人家原告方律師,多漂亮一小姑娘啊,都被你擠兌成什麼樣了?”
看了看她麵前碗裏扔滿的骨頭,某知名大律師直接去廚房拿了套碗筷作為回應。
口齒不清的說了聲“謝謝”,玖月繼續滔滔不絕:“做律師多得罪人啊!你說說你怎麼就做律師了呢?”
對方放下餐具的動作優雅的讓玖月險些羞憤而死。她目不轉睛的盯著微垂了眸的南瑾言,等了半天,卻隻等到一句:“因為我研究生讀的法律。”
期待的情緒瞬間分崩離析,一種被愚弄的悲涼感油然而生,玖月不禁感慨了一聲:“靠……”
餐桌對麵的人猛地抬了眼睛望過來:“你怎麼想起問這個?你關心?”
你關心?
關心我?關心我是不是會得罪了很多人;是不是會被人記恨……
他自嘲的笑了笑。他還以為,那件事後,她的任何關懷掛念都已經遙不可及了。
“額。”玖月略顯困難的吞了吞口水,“對啊,我關心啊!哈哈。”她幹笑兩聲,小心翼翼的注視著對麵人略微彎起的唇角,賞心悅目的同時不忘思考這個話題是否到此為止就很完美,但在娛記本能的主宰下,她顯然十分擅長畫蛇添足,於是補充了句:“我當然關心啊!你說你做律師能對得起叔叔阿姨給你起這個名字麼?謹言慎行啊謹言慎行!你這可是赤裸裸的忤逆我幹爹幹媽啊!我能不關心麼我?”
笑容一僵,他牢牢盯住她,這個胡鬧又任性的丫頭。她的沒心沒肺他並不是第一次見。如果不是還有這父輩的交情在,她恐怕早能忘了自己認識的人中還有一個叫做南瑾言。
“月月,”他叫了一聲,轉開眼評價,“你可真是個狠心的丫頭!”
綜合對麵人臉色不太好而且語氣有些低沉這些特點,玖月準確的判斷出南大律師心情十分不爽。打了兩句圓場不見成效,她終於在對方有些冰涼的眼光中決定直奔主題。
架好了攝影器材,玖月狗腿的笑道:“南大律師,有什麼私家新聞盡量爆,多多益善哈!”
南瑾言十分配合的挑了麵米黃色的牆紙前坐了下來,任憑玖月拉拽這相機和三腳架從各個角度拍照。
話題一路從律師職業道德向著學生時代八卦新聞這一嚴重跑偏方向進展,作為當事人的南大律師不知是沒有發現還是發現了卻無意組織話題繼續跑偏。
就在此次采訪已經被歪得麵目全非的時候,話題終於停滯在一個問題上,問題是這樣的:“南律師,請問您大學時代的專業對現在的工作有所幫助麼?”
南瑾言僵了三秒回答:“我大學學的就是法律。”
玖月一驚,辯駁道:“你大學不是學語言的麼?”
南瑾言皺了皺眉道:“不是。”
玖月奇道:“不可能!你大學分明學的就是語言!你記錯了吧?”
南瑾言痛苦的閉了閉眼,不再多做解釋。
看了眼揪緊了腹部西裝的手,玖月覺得南瑾言的臉色蒼白的有些過分,大約是真的被自己氣到了。她本不欲再打擊他,無奈這問題對她著實重要,倘若他真不是學語言的,那當初自己風雨無阻從不缺勤語言選修課這一事件豈不就毫無價值?她不死心的道:“你怎麼能不是學語言的呢?你看你會那麼多種語言,連斯瓦西裏語都會,而且還都說的那麼好。你要是不是學語言的,那些學語言的可怎麼活啊?”
南瑾言殘忍而決絕的否決道:“我不會斯瓦西裏語。”
……
針對這一問題的討論持續到晚間十點半左右。南大律師不勝其擾,出門,下樓,開車等動作一氣嗬成。玖月趴在窗口向外看,看著他的車子緩緩駛離,終於變成人海茫茫中一個小小的點,最終消失不見。
天幕漆黑如墨,映襯著街燈明亮,車水馬龍。她一直盯著自己熟悉的蓮花歐羅巴,妄圖始終能在川流不息的車海中辨別出哪一點是她始終不想放棄,或者說想放卻放不下的。盯得時間久了,那些琉璃光彩模糊成一片,碎成一片。眼睛睜得有點痛,她轉過頭揉揉眼睛,恰好看見裝滿西點的袋子,於是慢吞吞的爬過去,翻出來蛋撻一小口一小口細細的咬。
蛋撻已經涼了,不像剛剛買下的時候咬下去一口就有熱氣蒸騰,薄薄的蛋皮塌陷下去,融在口裏,微微有些腥。玖月吃得小心翼翼,模糊裏吐出的聲音有些甕聲甕氣。她說:“南瑾言,你買這些幹什麼?討好我啊?討好我也不能就用一包西點吧。這難道不是讓我覺得自己和西點是一個價值的麼?哪個姑娘能這麼便宜啊!你別仗著我喜歡你就太不把我當回事了啊!”
伸手抹掉嘴角的碎渣,她咬著最後一口冷掉的蛋撻笑出聲來。
是啊,太不把她當回事了。可是,她怎麼就這麼沒出息的忍不住開心了呢?太久太久,連自己都覺得自己不重要了,忽然有人願意為你用一份心,哪怕隻是很小很小的一份,就那麼容易被打動了。
抱著仍舊鼓鼓的西點袋,玖月縮回窗邊一角喃喃自語道:“玖月月呐,你說這世上會不會真的有破鏡重圓這種事情?……”
愚人節的時候,天氣一片晴好。
坐在通往環湖娛樂區的2號線路地鐵上,玖月不得不回想一番,事情到底是怎麼發展到當下這一步的。
這就不得不回到那個讓她極度不願回想的專訪。
那天準備整理稿件時,玖月放出錄音筆錄下的訪問內容聽了一遍,一聽之下有如五雷轟點,話題之亂七八糟直逼她想象出主編大人拿著以此為內容的稿子憤恨著就往自己臉上招呼的情形,用力之狠引得臉部皮肉向來不薄的某人一陣膽寒。
戰戰兢兢的編造出5000多字,看了看挺像人話,玖月咬牙橫心一點鼠標——直接發送到主編郵箱順便刪除原稿。睡前,她腦海裏忽然蹦出一個莫名其妙的念頭:如果真的就因此失業,不知道可不可以死皮賴臉的要求南瑾言養她。就算不行,好歹也要訛詐個三五百萬的什麼什麼損失費。這念頭使得玖月飽受驚嚇的心情稍得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