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小暢看著一群見天色已晚想回家又不舍的想留下來八卦一下的小妹妹們,笑眯眯的轉移話題:“院長叔叔說孩子們的飯菜都做好了,你們要不要留下來一起吃?”
因為是常來的,大家都混的很熟,彼此間沒有太多的顧忌,所以對劉雪梅的話舒小暢病沒有太當回事。當她不想回答的時候,常常會技巧地把他們轟走。
聞言,果然一個個都跑去牽自行車準備走人,因為隻是個小城鎮,孤兒院能得到的物資本來就不多,大家都不舍得耗費院裏的米飯。他們騎著自行車準備踏著就走的時候,劉雪梅才不依的說:“小暢姐好詐哦!轉移話題!”
笑看著他們不舍得離去的背影,舒小暢向他們揮手道別。日色逐漸西沉,斜斜的餘暉把兩人獨立的影子拉成長長的黑條。
舒小暢斜低著頭對著他笑,轉身有一步沒一步的走向回家的方向,身後跟著微低著頭情緒低落卻始終跟著她走的鍾秦。如果他夠聰明,便明白這一次,自己失敗得無路可走。
於鍾秦而言,他現在才知道自己從來都不知道一個平凡的最普通的孤兒院是怎樣的,正如她的生活,他從來都不了解,即使有同情和諒解,就是始終都無法成為其中的一分子,始終是被排斥的一個。他的優越在她的世界一點用也沒有。
“劉鳴他打過電話給我,為你說了許多好話。”舒小暢微笑的臉上僅是絲絲縷縷的無奈。她給了他機會,可惜他確實不是她要的,今天的情形隻是再一次證明了兩人不相稱的事實,她不能要也不會要他。
鍾秦頓了頓,不知該怎樣接話,他現在的心情跟拜托劉鳴為他求情的時候的心情是決然不同的。目光晦澀地看著她,他輕輕地應道:“是這樣嗎?”
沉默。見他沒反應,舒小暢反而有些尷尬。兩人又走了一會兒,舒小暢說:“還在為我的拒絕而不甘心嗎?我不接受你,隻是因為我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不適合在一起,並不代表你不夠好。你是個優秀的人,隻是你不適合像我這種人的生活。
你也看到,真正的孤兒院遠比影視上的來的可憐和淒厲,住在裏麵的人不僅僅是被父母親人拋棄的而已,他們還是遭受了許多不相關的人的不堪的摧殘,很多在被發現的時候就被人狠心的弄到殘疾,或臀少半邊,或缺肢殘體,或麵部被毀,這些人為的可恥行徑,或來自他們的父母的親手所為或是不僅沒有同情心還卑賤到對一個嬰兒下手的路人。四肢齊全身體健康的是少之有少,像你一樣的見到他們就心寒的人大有人在,相貌上的缺陷讓有心來領養的人都望而卻步,許多學校都不肯收他們,不是因為他們的智力,也不是因為他們是被人遺棄的,而是因為他們不僅被人遺棄還遭受了卑劣人性的傷殘。
這些孤兒會讓人心寒,讓人看到人性的恐怖,但他們確實是存在的,他們要活下去比普通的人更困難千倍萬倍,這些都是你所不能理解和體會到的。我就像那些生活在孤兒院的人,帶著千倍萬倍的困難爭取活下去,隻有我每一個細胞都在努力,才可以逃出生天。
所以很抱歉,我沒有多餘的精力去奢求愛情,不僅是你,全天下的男人在這個時候出現都注定時候無緣的。你能理解嗎?不管誰跟我在一起,都麵對我的世界的人,他們甚至比孤兒院的孤兒更讓人心寒。沒有誰會受得了的。與其來一場注定要分手的戀情,倒不如一開始便不要開始,免得徒惹傷心。是我配不上你。”
鍾秦難掩胸中的哽咽,他分明看到當他被肢體容貌殘缺的孤兒嚇得麵如土色的時候,她的自然率真,是習以為常的自然,不以為恥的率真。
她的意思他懂,他不敢碰那些孤兒,是因為他從小到大都生活在一個寬裕富足的家庭,根本接觸不到貧窮者的世界,即使平日裏他自詡為善良的人,但有同情心不代表就能融入他們,一向陽光的心靈霎時間接受不了太多的陰暗晦澀,就等同於他在嫌棄她的生活,嫌棄她生命的一部分。她證明了他不適合她的生活。
“我明白了,你不認同我是對的,是我太驕縱了。我喜歡你是事實,但沒有得到你的認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打擾了你的行為。我很抱歉,明天我就會深圳。再也不會來騷擾你了。”
舒小暢停下來,奇異地回頭看著他,她原以為他會強辯,認為這是“為了她”而付出的“代價”。斜著眼睨著他,她忽然笑了起來,向前走了幾步又回頭看著他,說:“你已經‘棄暗投明’了,我再拒人於千裏之外就太對不清劉鳴了。做不成戀人,我們就不可以做朋友嗎?泛泛之交也好,隻要不是老死不相往來就好。”
鍾秦悲喜交織的看著她,夏日的餘暉尚未擦盡她額上勞累的汗,甜美的笑容中盡是試圖放下警惕與反感的友善。不要做敵人做朋友,做了朋友就永遠不能妄求做戀人。鍾秦心中五味交雜,但難道有比這更好的?她決定永遠不接受他。“好!”
落日的餘溫未盡,把地上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很長,直到交接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