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放行後，馬車駛出了好一會兒，左盼才放開章翼的手——他們緊握的手已經全是汗！
章翼方才緊繃地臉也緩和了些許，似有些疲憊，也有些自責。
他是在怨他自己沒有想周全，害自己差點出事吧？
左盼心一軟，將頭緩緩靠在他的肩上，說：“都是為了我，對不起……”
章翼身子一震，良久，他才開口：“我們二人，何來對不起之說。”
“可以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嗎？”
“此時對你的隱瞞，便是對你的保護。”頓了頓，他接著說，“明日是中秋，也是我們的生日。明日，我們就滿十五了……”
“生日快樂。”左盼在章翼的肩上輕輕點頭，柔聲說。“原來已經十五了啊……”
馬車在城外飛馳，車外的路坎坎坷坷，馬車不時一震一震的，左盼的心也隨之一震一震的。今天發生的事太超出她的承受能力了。她竟落得要逃命！
忽然間，就要她丟下一切，逃亡在外，家園裏的孩子怎麼辦？施施怎麼辦？章翼怎麼辦？難道他要一直這樣陪著自己亡命天涯嗎？
還有……章瑞。
他在眾目睽睽之下放了自己，會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她記得他放行時，那官員的神色似有不滿的。
猛然間，左盼想明白一件事。她問：“你是知道守著南門的是瑞，才從這裏出去的嗎？”
章翼眉梢一揚，不置可否。
那麼，便是真的了，難怪他見到章瑞出現的時候，仍是那麼波瀾不驚的神態。
瑞……不管如今她和他的立場是不是敵對的，她相信，在城門見到她之前，不是。不然他見到喬裝的自己後不會那樣詫異，也不會放了自己。
這麼一想，她的心稍稍舒服了些。
也不知道走了多遠，要去哪，章翼是否已經有計劃了。
忽然，馬車後響起一陣雜亂的馬蹄聲，馬蹄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顯然，一大對人馬正快速地朝他們奔來！
“公子，有追兵！”胡成的聲音略顯慌亂。
“快速前進！”章翼眼裏閃過驚慌，緊握著拳頭，雙手劇烈地抖動起來。
胡成用力抽打馬兒的聲音傳來，馬兒吃痛，更加奮力地跑著，馬車幾乎要散架了，左盼慌亂中緊緊抱住章翼，無邊的恐慌襲上心頭。
馬兒繼續飛馳，然而，載了人的馬車怎麼可能跑得過追兵精壯的駿馬？忽聞馬兒“啾”地一聲，喘著粗氣停了下來。
左盼的心，沉入穀底。
章翼掀開車簾，麵無表情地跳下馬車，接著將左盼扶了下來。
四周黑壓壓的，全身身著戎裝的肅穆士兵。數不清有多少人，左盼隻覺得他們舉起的刀在夕陽的照射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晃得她眼睛都睜不開了。
她眯著眼睛，才看清正中間之人。這一看，她不由大驚，竟是章翼的生母——郭氏！
隻見郭氏一身黑色盔甲，腰別一把寶劍，騎在一匹高大的棗紅馬上，颯爽的風姿和無形中透出的煞氣讓人不敢直視。
章翼見到郭氏時，一點也不驚訝，隻是又將左盼的手握住了，緊緊的，似乎怕左盼會突然被搶走一般。
郭氏冷眼掃了他們緊握的手，冷笑兩聲說道：“這便是我養的好兒子！竟為了一個女子棄忠義於不顧，棄孝義於不顧！你以為你這點小花招能瞞住我麼？”
她雙眼緊緊逼視章翼，目光中透出的寒意、失望讓左盼一陣悚然，不覺退了一步。
郭氏接著說：“你是我的兒子，即便你化成灰我也認得！想出城？若不是瑞兒通知我，還真讓你得逞了！我倒小看了你！”
此話一出，左盼猛地捂住胸口，隻覺心髒像被人撕扯一般，絞痛。
竟是他報信的！竟是他！原來自己與他終究是敵對的！左盼一時頭腦空白，什麼也想不了，什麼也聽不了，冷汗從額頭密密的沁出，臉色瞬間煞白如紙。
她緩緩地蹲在了地上……
他們在說什麼，管不了，他們在打鬥嗎？管不了，即便是此刻一把刀割破了她的喉嚨，她也管不了。她可以看到他和別的女子談情說愛，可以在他與別的女子訂親時送上真誠的祝福。可……她怎麼可能接受得了他的出賣！還有什麼痛，能比得上被他出賣來得徹骨？
原來，這就是她的命嗎？兩世為人，竟都是被所愛之人出賣，背叛！
“住手！”
忽然一聲大喝，耳邊的嗡嗡的打鬥聲停止。左盼知道，那是郭氏的聲音。她恍惚中抬起頭，隻覺得章翼抱住了她，將她緊緊地擁在懷裏。
他在耳邊輕輕地說了什麼“等我……若撐不了……紫煙山……雲煙洞……碎石……明白了嗎？”
“明白了……”她迷迷糊糊地回答。
“好了，翼兒！”郭氏冷冷地插在他們中間，硬生生地將他們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