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著河水洗了臉,將“化妝”用的藥膏塗抹在露出的肌膚上,左盼毅然向山外走去。
幸運的是那匹老馬還栓在村口,因為離村子有些距離而沒有受到大火的驚擾。
騎著老馬,左盼順著官道的方向在林中走著,不敢走官道,怕遇上章沐威的人。
直走了一天一夜才到一個小鎮子,忍痛將老馬買掉,換了一些盤纏,左盼繼續趕路。她的目的地是睦州。
睦州是陳氏大周女皇陳碩真的家鄉,亦是附近最繁華之地。她得在那裏站穩腳跟,積蓄力量,才能謀求機會為砍樵坡幾十口人報仇。
徒步走了幾天,盤纏用盡,白日裏討個饅頭繼續走,夜晚走到那裏便睡到哪裏。自從彈珠驅散了群蛇後,左盼便對懷裏的這個小珠子很信任,知道有它在,很多東西都不敢招惹自己。
這一日,她終於走到了睦州。
緊繃的神經稍一舒緩,她才覺出一絲疲憊。頭有點暈,她緩緩在城牆腳下,閉著眼睛休息,心中茫然。
“這個人真可憐……”有個男子的聲音低低地響起,充滿憐憫。
“你想怎樣?”另一女子的聲音卻有點尖刻和不滿。
“我能怎麼樣?”男子低聲歎息一聲,似有些無奈。
接著,左盼感覺有個東西放在了自己的手上,睜眼一看,發現是兩個銅板。這才知道,這男子口中的可憐之人是自己,他竟以為自己是乞丐嗎?
左盼望著他走遠的背影,心中真不是滋味。
苦澀的笑,在眼裏一閃而過。
起身拍拍身上的塵土,才發現,自己此時的樣子真是不敢恭維,也難怪那男子會將自己當成乞丐了。這幾日光顧著趕路,蓬頭垢麵的,也沒記得要洗洗。
捏著手裏的兩個銅板,左盼苦笑一聲,去年的這個時候,她也是一副乞兒的模樣,過了一年,她還是這般窘迫。不過,那時候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懵懵懂懂,現在,心裏卻已經盛滿了恩愛情仇。
隨著進城販賣各種農產品的人走進睦州,左盼找了地方洗手淨麵,再塗上“粉底液”,用碳條畫粗眉毛,便成了一個相貌普通的丫頭。掂著兩個銅板買了燒餅,邊吃便尋思著去哪裏先找個工作。
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著,希望看到有招工的啟示,走著走著,忽聞一陣隱隱讀書聲,心不覺被揪起。
好想那些孩子。不知道他們還在學習沒有,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受到自己的連累。還有福兒,不知道他有沒有好點……
腳步漸漸沉重,不由自主地,左盼順著郎朗書聲走著走著,走到了一扇朱門前。
門上牌匾四個大字“羅豐書院”。
左盼倚在牆角,入迷地聽這裏麵傳來的讀書聲,好像又回到了家園給孩子們上課的時光,心,漸漸往下沉,又酸又澀。
忽然間,朱門被打開,一個紅衣女子從裏麵奔跑而出,手裏還抱著一個包裹,蓬頭散發的,樣子有些狼狽。緊隨其後的是一個很潑辣的胖婦。胖婦滿臉怒意,掄著手裏的一根竹鞭趕出來。
胖婦約四十的模樣,個子很矮,不足一米五,卻又很胖,看來得有一百六十斤以上。這就造就了她圓球一樣的身材。她指著紅衣女子逃走的背影破口大罵:“招個洗碗的,卻給老娘招來個狐狸精!敢在老娘的眼皮地下做這見不得人的勾當!老娘打斷你的腿!滾!快滾!再遲一步老娘叫你再也沒臉見人!”
胖婦怒吼著,臉上的肥肉隨著她的動作不停地抖動,左盼都有些看呆了。
紅衣女子早跑得沒影了,胖婦罵完了還不解氣,掄起竹鞭啪啪在朱門上狠狠甩了兩下,嘴裏仍是不住地罵著。接著,她氣勢洶洶地走進屋,不一會兒,一個男人被她揪著耳朵走了出來。
“你也給我滾!呆在這門外,給我跪一天,我不說起來不準起來!你敢起來試試!”
男人也是四十多歲的樣子,身上衣服挺華麗,不過,他長得賊眉鼠眼,穿上了龍袍也不像太子,一身好衣服穿在他身上真讓人覺得浪費了那些布料。
男人看樣子是這胖婦的丈夫。他可能很怕她,被她拎著耳朵丟出門外一聲也不敢吭。她叫他跪著,他就乖乖地尋了一塊平整的地方跪了下來。見到左盼正看著他,他不覺有些惱火。
“滾,看什麼看,小乞丐!”
左盼稍一蹙眉,卻沒有說什麼,轉身想走,又聽到胖婦在裏麵用響亮的嗓門對誰說著話:“你明天去給我招個人來,不準招好看的,肯吃苦就行,別像你那死鬼老爹,一把年紀還花花腸子,我羅虹的臉都給他丟盡了!”
“是的,母親。”一男子恭敬地回答著。
這聲音有些耳熟呢,是在哪裏聽過?左盼想想,想不出來,搖搖頭。再次提步想走的時候,卻想到了胖婦方才的話。咬咬牙,心一橫,左盼便敲響了書院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