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二章(1 / 3)

若幹年前

藏春樓,一個很好聽的名字,不過卻是南京的一間極普通的妓院,這裏曾經輝煌一時,因為南京最紅的名妓離春是這裏的頭牌,然而這一切都結束於離春懷孕生子。

生了孩子的女人便不值錢了,公子王孫都不再光臨這裏,離春也被盛怒的鴇母貶為最下等的妓女,任何一個男人,隻要出一兩銀子,就可以爬上當年公子王孫一擲千金也難博一笑的離春的床。

“小雜種,過來。”一個衣著暴露的粉頭,揮手召喚穿著一身破衣蹲在角落裏洗衣服的小男孩,男孩很瘦,幾乎是皮包骨,一張臉卻清秀得出奇。

“秋月阿姨,什麼事。”男孩跑了過來,笑臉相迎。

“去替我買三個果子,剩下的錢給你買糖吃。”秋月捏了捏男孩的臉,將幾個銅板放入男孩的手中。

“是。”哼,真是摳,就這幾個錢,能買下三個果子就不錯了,男孩心口不一地笑道:“謝謝阿姨。”

“你這小雜種嘴還真甜,回頭我屋裏的客人走了,桌上好吃的你都拿去吧。”秋月笑道。

“哎喲,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痛。”在吃下男孩送回來的果子半個時辰後,秋月便捂著肚子跪倒在地。

“阿姨,你怎麼了?”男孩問道,“呀,我忘了,我把一包巴豆粉和果子包在一起了,阿姨,你快去廁所,否則要出醜了。”

“你?你為什麼要害我?”

“嘻嘻,春花阿姨給了我二十文錢,讓我想辦法要你不能搶她的劉員外,對不起了秋月阿姨。”

“你個小雜種,你!”不行了,這個小雜種到底下了多少藥?秋月捂著肚子向外跑去。

“哈哈……”

“娘,我們現在有一兩銀子了,我等一下就給你請大夫。”男孩對躺在木板床上奄奄一息的母親說道。

“不用了。”離春用枯瘦的手,輕撫兒子的麵頰,“阿離,還記得娘和你說的,你爹的姓名和家鄉嗎?”

“記得。”呸,那個男人的名字,他早就忘了。

“若是娘死了,你就去找他。”

“嗯,我會去的。”我當然會去找他,等我長大了,有了本事,一定要把那個男人揪出來,我先砍了他的手,再砍他的腳,再挖他的心肝。

“唉……”離春長歎一聲,她實在是放心不下這個孩子。

“娘,我去給你買藥,你一定要撐著。”阿離並不知道買什麼藥,他隻知道隻要有了藥,娘就能活下來,他從床下的地板縫裏取出了攢了許久的銀子,有了錢娘一定能活下去。

“你拿的是什麼?”他剛剛走出娘的房門口,便被龜奴堵住了去路。

“沒什麼。”男孩將手背在身後。

“沒什麼?拿給我看看。”龜奴伸手捉住他細如麻杆的手臂,掰開他攥得死緊的手指,“這是什麼?你哪來的這麼多的銀子?”

“這是我自己賺的錢,我要給我娘治病。”

“你自己賺的錢?我看是偷的吧,走,去跟我見老板娘。”龜奴將男孩生拖硬拉地拽到鴇母麵前。

“這個小東西手腳不幹淨,偷了這麼多的錢。”龜奴將錢放在鴇母的桌上。

“當年我看離春哭得可憐又尋死覓活的,才留下你小東西的一條命,到如今你竟敢偷老娘的錢?看來我真是養了一條小白眼狼,你和你的死爹一樣沒良心。”

“不是,這錢不是偷的,是我攢給我娘治病。”

男孩的話音未落,龜奴揚手便是一巴掌,“給你娘治病?你娘一身的花柳病,神人也醫不好,你治她幹什麼?”

“不是,我娘能治好!”男孩大聲地說道。

“你和他說這些幹什麼?把他留在後院幹活,別再讓他上前院,免得再偷東西。”

“是。”

一個月後

“老板,離春已經拖出去了。”龜奴低語。

“嗯。”鴇母表情冷淡得像是他拖出去的是一條死狗。

“那個小雜種怎麼辦?”龜奴問道。

“賣了,賣個三瓜兩棗的,也比待在這裏吃閑飯強。”鴇母嫌惡地看了一眼縮在牆角的瘦小男孩。

“是。”龜奴扯著男孩離開。

“你把我娘拖到哪兒了?”男孩在出了房間後,高聲地問道。

“亂葬崗。”龜奴不耐地說道。

“我要去找她!”男孩大聲地喊道。

“你別想了,去了也找不到,她現在怕早是被野狗給吃了。”龜奴表情冷酷地說道,在別人的眼裏他是最下等的奴才,但是在弱小的人麵前,他卻比主子還狠毒。

“你!你還我娘!”男孩揮動著細瘦的手臂,捶打著龜奴,然而,長年挨餓的他,力量小得連蚊子都打不死。

“你做夢,不過你要享福了,誰叫你長得像你娘,有一張漂亮的臉,喬家的大少爺打聽你幾次了,說要買了你,現在我就把你給他送去。”龜奴像是拎小雞般地拎起了他。

“不要,我哪兒也不去,我要去找我娘!”男孩掙紮著,如同螞蟻撼樹。

“嗯……太瘦了,還要養兩年才能用。”喬家二少喬成鳳嫌惡地說道。他雖然隻有十二歲,長著一副清秀的臉孔,卻有著令成年人望之心寒的像蛇一般危險冷酷的眼眸。

“就是這樣才好玩。”喬家大少喬成龍用折扇拖起男孩的下頜,猶帶稚氣的臉上滿是嗜血的笑意。

“別呀,在你手裏一天我怕是就要替這個小人兒收屍了,還是給我再調教兩年吧。”喬家二少揮開了大少的手。

“噯,人是我買來的,自然是我先用,放心,我不會一下子就弄死他的。”喬家大少笑道。

“喂,你們兩個在爭什麼好東西呢?”一個嬌甜輕脆的聲音響起。一個女孩走了進來,她大概隻有五六歲的樣子,梳著雙髻,小臉粉妝玉琢十分惹人喜愛,她的身後,還跟著一個乳母和兩個丫頭。

“明珠,你來幹什麼?”喬家的兩位少爺都變了臉色,極有默契地用身體擋住了喬明珠的視線。

“來玩。”喬明珠眨著靈動的大眼,不停地向兩個人的身後望去,“有什麼好東西呀,給我看看。”

“是我弄來要吃肉的一條狗,你不要看。”喬成龍挪了挪位置,將身後的人擋得更嚴。

“狗狗?我要玩狗狗……”喬明珠興奮地說道,她蹦蹦跳跳地往兩個人的身後走去,“不是能玩的狗,是要吃肉的那種,又凶又醜。”喬成鳳攔住了她。

“我要看,我還沒看過要吃肉的狗長什麼樣子呢。”喬明珠嘟起了嘴。

“妹妹,沒什麼好看的,聽話啊……”喬明珠是喬家老爺的掌上明珠,更是喬家正室夫人惟一嫡出的血脈,喬成龍雖然是喬家的長子,也不敢惹這個小大小姐。

“不行,我就要看,不然我告訴爹,說你欺侮我。”喬明珠使起了性子。

“妹妹,不許任性……”和她關係還算親近,也比較受喬萬山寵愛的喬成鳳板起了臉,“春嬸,把她抱走,待一會兒那隻狗出來,嚇到了小姐。”

“是。”春嬸彎下了腰,抱起不住掙紮的喬明珠,“小姐,聽話呀,咱們不看……”

春?被捆緊了手腳,封住了口鼻的男孩,在聽到了春字之後,發出了哀鳴聲:“嗚……”

“你們騙我!是人!”雖然隻有五歲,但喬明珠卻比一般的孩子聰明得多,她拍了拍春嬸的手臂,“春嬸,我要下來。”

“是。”春嬸又將她放了下來,一雙眼譴責地望著喬家的兩位少爺,他們在背後搞些什麼缺德事她都知道,不過今天他們竟然讓小姐知道了喬府黑暗的一麵,就不能寬恕。

同樣也是被春嬸帶大的喬家兩位少爺低下了頭,知道今晚可能要有一場訓斥在等著他們,春嬸和喬明珠一樣,都是喬家奇異的存在,是他們兄弟不得不敬畏三分的人。

推開了兩個哥哥的身體,喬明珠被她的發現驚呆了,一個一身白衣纖巧美麗的人兒被捆縛在牆邊,他的口中塞著棉布,但仍然掩飾不了他漂亮的五官,他身體雖然受縛,但卻更顯得美麗而脆弱。

“漂亮的布娃娃,你是漂亮的布娃娃。”喬明珠笑道,她走到男孩跟前,把塞住他嘴的布拿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