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孩兒家,說話這麼毒,當心日後沒人要。”無極小聲地嘟囔著,但是他還真是不敢得罪秦茯苓,他生病不要緊,萬一日後明珠再生了病怎麼辦?
“四師兄,這次我是真的有生意和你談,你出來一下。”哼,別以為她沒聽見他說什麼,過兩天就有他好看的了。
“你叫我師兄?”南宮無極感到身上涼嗖嗖的,她們這些女弟子,平日裏狂得和什麼似的,哪裏知道什麼叫做尊卑長幼,會這麼叫他,肯定沒好事。
“南宮無極,你去不去?這可是筆大生意。”秦茯苓立時變了臉。
“去,我去。”南宮無極搖頭著站起身,跟秦茯苓走了出去。
“真是的。”明珠搖了搖頭,無敵門的人真有趣,喬離真是命好。
“喬姑娘,門外有一個人求見,據說是你的小叔……他說有急事要找您……”南宮家的管家稟道。
“嗯。”他來幹什麼?明珠心中一沉,根據她這麼多年對吳財的了解,這個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他來了肯定不會有什麼好事。
這就是天下首富的家?普普通通的兩進四合院,最普通的桌椅,最普通的擺設,也是最普通的那種,剛才仆人送來香茶,是用最普通的粗瓷茶碗盛裝,盛著最粗劣的茶葉,桌上的點心也是最普通的那種,而且看起來至少擺了三天。
吳財仔細地打量著這裏的一切,深覺銀子放在南宮無極的手裏簡直是糟蹋,放在會花錢的人手中——比如他,會比較合適。
“嫂子。”看到了喬明珠的身影,吳財立刻站起身,涎著臉笑道。
“您這一聲嫂子,我可當不起。”喬明珠冷冷地說道,自從她入門後,吳財叫她嫂子次數屈指可數,而且大多數是在有求於她的情況下。
“您自然當得起,當得起。”真是沒有想到,自己的這個嫂子,除了比別人漂亮點、潑辣點之外,竟然是名門之後、富豪之女,早知道自己就該多多巴結她,拿到的好處肯定比現在多。
“說吧,你找我來什麼事?”喬明珠懶得再和他寒暄。
“我來找嫂子,是因為有要事相告……隻是此地……不宜談話,我們換個地方怎麼樣?”吳財看了看周圍,雖然沒有仆人隨侍在側,可是也怕隔牆有耳。
“不用換了,這裏挺好的。”
“這……”吳財不安地挪動了一下身體,“好吧,嫂子,昨日我遇見一個人,他是來找嫂子您的,說是喬家的一個老仆人……”
雖然他不明白,孫大牙既然是喬明珠的舅舅,為什麼要假托他人來傳信,但是銀子既然已經到了他的手中,他叫他怎麼傳話,便怎麼傳話。
“老仆人?哪一個?”明珠皺了皺眉,喬府仆傭無數,但各懷鬼胎,有奶就是娘,忠心耿耿的,像喬離和春嬸這樣的,可以說是鳳毛麟角,加上事隔多年,怎麼可能會有人找她這位早已經無錢無勢的破落戶呢?
“好像叫什麼王伯的。”
“王伯?”他?他如果活著的話至少七十了,怎麼可能會來找她?
“是,是王伯,他聽說嫂子您在南宮無極的身邊後,立刻暈了過去,醒來後說小姐忠奸不明,上了喬離的當了什麼的……嫂子,喬離是誰?”吳財試探著問道。
“你繼續說。”喬離?難道喬府當年的事和喬離有關?可是那個時候他明明應該不在……不對,以喬離的性情,他就算真的要離開喬府,當年不可能不見她一麵……
喬明珠的心猛地揪緊,一種不祥的預感籠罩在她的頭頂,她感覺她將要聽到的,將是她這一輩子最不願意聽的話,也最不願意麵對的“真相”……
“那個老仆人說當年……當年喬離以男色誘惑喬家的大少和二少,使他們兄弟失合,更親手殺死了喬成龍,又引來了強盜,殺了喬成鳳,將喬府洗劫一空!”
“胡說!”他是在胡說!吳財是勢利小人,他的話怎麼能信?喬明珠的手指不停地顫抖,但是他怎麼可能對喬家當年的事知道得如此清楚,連她大哥喜愛男色的事都知道……
最讓的害怕的不是他口中的所謂真相,而是喬離當年並沒有離開喬府,甚至在她和母親逃離後仍然在……
他經曆了什麼?他到底經曆了什麼?
“我要讓她償一償像豬狗一樣被人綁著的滋味。”
“我要賣了她,我要她知道被人出賣的感覺。”
“喬明珠,我恨你,我恨你。”
之前他說的所有的話,他對她莫名其妙的恨,他對她的報複都有了解釋……不,這不是真的,當年的喬離那麼單純善良,怎麼可能會有人傷害他,怎麼可能。
畜牲,喬成龍是畜牲,她不是早就知道喬成龍是畜牲了嗎?她怎麼可以將喬離一個人丟在喬家,她怎麼會那麼輕易地相信了娘和春嬸的話,而不去查證一下喬離到底還在不在……
“胡說?我胡說?我連你家裏之前是幹什麼的都不知道,怎麼可能會胡說……”吳財申辯到了一半就停了口,隻見喬明珠臉色慘白地坐在那裏,雙唇不住地顫抖……她該不會是被氣糊塗了吧?
“嗬嗬,我是被喬離氣到了。王伯他還好吧?我記得他個子挺高的,江浙人好像挺有學問,不過就是腿受過傷,有點瘸,隻是我忘了瘸的是哪一條腿……”喬明珠的臉色緩緩地恢複了正常。
“是呀,是呀,他好像比我還要高一點,說話總是文縐縐的,他現在左腿瘸得更厲害了。”吳財賠笑道。
“啪!”隻見喬明珠猛地一拍桌子,坐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吳財的麵前,一把揪住了他的領子,“這些事都是誰告訴你的?你不說我殺了你!”她柳眉倒豎杏眼圓睜,一雙美目裏盡是殺氣。
“是……是王伯……”媽呀,這個女人怎麼這麼嚇人……
“呸!王伯是出了名的身材矮小,他是山東人,我這輩子就沒聽他說一句有學問的話,他根本就不是跛子,不過卻是個聾子。”喬明珠啐道,“你現在就跟我說實話,到底是誰叫你告訴我這些的?”
“是親家舅舅……他要我把真相告訴你,免得被那個喬離給騙了還不知道……”吳財聲音微顫地說道。
“親家舅舅?孫大牙……”是他?喬明珠的眸光閃了一閃,“舅舅為什麼不自己來跟我說?反倒叫你來告訴我?”
“他說他在商場上受到南宮無極的挾製,怕說了會遭報複,要我先送信給你……”他也不明白孫大牙轉彎抹角的幹什麼,隻好說出當日孫大牙給他的理由。
“他要我幹什麼?”
“他要你……把這個給喬離吃下去,替喬家報仇。”吳財從懷中拿出一個青花小瓷瓶。
“哦?還有呢?”她不相信孫大牙隻是要想喬離的命。
“他還要你偷出南宮家的地契和房契,還有拿到錢莊金庫的鑰匙,奪回喬家的家產。”
孫大牙真是把其他的人都當成了三歲的孩童耍弄,喬明珠心中冷笑,“好,你告訴他說,要他等消息吧,對了,不要告訴他我已經知道是他告訴我‘真相’的。”
“好,好。”吳財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我要租地。”在南宮家的耳房內,秦茯苓開門見山地說道。
“租地?租地幹什麼?”南宮無極皺眉看著她。
“種藥。”秦茯苓回答得毫不猶豫。
“種藥?我記得師娘說過,天下間最難種的便是草藥,而且就算是種成了,功效也不及在天地間自然生成的一半,你租地種藥幹什麼?”他這麼多年在無敵門也不是白待的,耳濡目染多少也知道一些常識。
“我種的這種草藥和別的不一樣。”秦茯苓神秘地說道。
“有什麼不一樣的?”他見識過的,最與眾不同的草藥便是罌粟,他至今仍然記得它妖豔非常的美麗,更記得它使人成癮,奪人性命的殘酷。
“非常不一樣,你先把地租給我,一年之後就會知道這草藥靈還是不靈。”
“一年?”南宮無極失笑道。
“一年一千兩,你租還是不租?”秦茯苓拿出一張五百兩的銀票,“這是定金。”
“我租,我當然租。”這種生意不做的是傻子,懷揣著銀票,南宮無極從耳房走向後院,在路過正廳裏,裏麵傳出的談話聲讓他停住了腳步……
南宮家的廚房,一向是擺滿了各種蔬菜,難見到魚肉,隻是今日卻被新鮮的活魚、活雞、成盒的魚翹、燕窩堆滿,從外麵新聘來的廚師終於有了用武之地,在灶台前大刀闊斧地剁著排骨。
“你們在做什麼?”路過廚房的南宮無極有氣無力地說道,他手裏夾著一個黃綾子包著的盒裝物,臉色灰白。
“今天喬姑娘列出了菜單,要我們照著上麵的做,說是要好好地給您補一補。”真是難得呀,南宮家雖然號稱首富,但是府裏上頓白菜燉土豆,下頓時土豆燉白菜,比和尚廟裏還清淡,好不容易請來一位大廚,還因為沒食材而無用武之地,今天可是終於見到了犖腥了。
“哦。”無極點了點頭,據說死囚在死之前都有一頓斷頭宴,看來喬明珠對他還算是不錯……咽下心頭的苦澀,無極繼續往前走。
“讓一讓,讓一讓……”管家領著幾個仆人抬著桌椅向前走去,在發現了南宮無極後,他揮了揮手,整個隊伍停了下來,“老爺,您回來了。”
“嗯。”無極眼皮也沒抬地應道。
“老爺,您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您夾著個盒子幹什麼?”管家好奇地問道。
“南宮家所有的錢。”無極一邊說一邊向前走。
“老爺您真會開玩笑。”管家笑道,指揮著仆人繼續搬桌椅。
“你們搬桌椅幹什麼?”走到了正廳前,看著空蕩蕩的廳堂,無極終於想起問他們為什麼好好地搬桌椅。
“喬姑娘讓我們把桌椅搬到外麵集上賣掉……說是……”
他解釋了一半便被無極攔住,“我知道了。”她還真是懂得做生意,知道家裏死了人,房子會不好賣,不如先賣掉桌椅板凳,南宮無極吸了吸鼻子,將黃綾的盒子改夾為抱。
他隻覺得腳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樣使不上力,頭暈暈沉沉的,事實上這種症狀從他聽到喬明珠和吳財的談話就已經出現了。
喬明珠沒有出賣他,可是他卻殺了喬明珠的兩個哥哥,雖然他們該殺!可是她不會原諒他的,不會的,她不是收下了那個吳財拿來的毒藥嗎?明年的今日怕就是他的祭日了。
他什麼都可以不在乎,什麼都可以給她,自己的命又算得了什麼呢?他惟一遺憾的是,不能告訴她,他愛她。過去他沒說,現在更不可能說,被她知道了他那麼不堪的過去,她恐怕連看他一眼都覺得髒。
嗬,老天對他可是真“好”,先是讓他成了沒爹的孩子,然後又奪走了娘,奪走了喬明珠,在他好不容易失而複得時又……
真希望在他知道她並沒有出賣他,而且一直惦記著他的那天晚上立時死掉,那怕是他最好的結局了,可是……賊老天從來都是和他作對的,怎麼可能會讓他稱心如意。
渾渾噩噩地走到自己的房門前,他推開門,卻看見喬明珠在他的房裏翻箱倒櫃像是在找什麼東西……
“這件衣服都已經發黃了……這件破了……這件根本隻能當柴燒……他這些年到底是怎麼刻薄自己的……”喬明珠含著眼淚挑揀著他衣櫃裏的衣服,發現裏麵根本沒有幾件能穿的。
“這麼多年了,你怎麼會這樣……”一般稍有點進向的市井小民穿得都比他好,他怎麼能這樣地苛待自己。
“窮酸?還是你要說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無極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金光閃閃的衣服,“我穿這一身,是想告訴別人我有錢,叫別人不要瞧不起我……嗬,其實我知道,這樣隻會讓人更瞧不起!”
“我裏麵穿這樣的衣服,是因為我知道,錢這個東西,花出去就不是你的了,不如攢起來,去換更多的錢。”
“這世上有兩種人,一種人是錢的主人,他們會用錢,但不為錢所製,還有一種人是錢的奴隸,他們一輩子都在追逐錢,為錢所困,我也好,你爹也好,那兩個人也好,都是第二種人,不知道這是不是一種悲哀。”無極看著依舊低頭整理著衣服的喬明珠說道。
“你和他們不一樣。”明珠低語,這樣的喬離讓她感到心疼,真的好心疼……
“一樣的,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真是可笑,過去我恨那些為錢黑了心的人,結果自己卻變成了那種人。”無極苦笑。
“你不是……”
明珠抬起頭來,眼角有未幹的淚痕,這淚是為他流的嗎?還是為了對他的仇恨……看著她的眼角的珠淚,無極想要問她,卻終究沒有問出口。
“喬姑娘,廚房說可以開飯了。”仆人的一句話,打破了房裏的迷思。
飯桌上,明珠不停地往無極的碗裏夾著菜,看著他的眼神裏充滿了悲意,無極是她夾什麼吃什麼,沒有絲毫的遲疑。
“這個盒子是什麼?為什麼在飯桌上還要帶著?”明珠指著那個黃綾包著的盒子問道。
“這是我這些年來的全部身家。”無極淡淡地說道。
“全部的身家?”
“我從十五歲入無敵門,十八歲出師,靠著師父給的一萬兩銀子起家,從銷金窟做起,一直走到今天,共有大小房產十八處,多數出租或準備轉賣,店鋪上百家,錢莊一座,共七十處分號,便布各省,這裏是地契和房契,還有錢莊金庫的鑰匙,明細賬在賬房,我昨晚就整理好了。”
“你和我說這些幹什麼?”難道他知道了?他知道為什麼還……
“是呀,和你說這些幹什麼……”到時候她隻管拿就好了,“孫大牙不是好人,和我是同樣的奸商,此人不可信,倒是上次的那個東方無情,出身豪富,為人還算正直,你要是想找人幫忙處理……”我的身後事……“便找他吧。”
“無極,你今天說話真是奇怪。”他看來是真的知道了,喬明珠看著他一臉的認命,真是又氣又憐,既氣他不肯對她說實話,又憐他自願交出性命來的癡傻,喬離一直是一個大傻蛋。
“喬離,我們搬家好嗎?”
“搬家?”不是在討論他的後事嗎?怎麼又談到搬家上來了。
“是呀,這裏的房子我實在是住不慣,你不是說我住慣了大房子嗎?我叫人把一些大件的家具先賣掉了,還有新來的廚子,廚藝真的不錯,我們把他也帶過去吧。”
“……”人都死了要廚子幹什麼?搬家幹什麼?無極目瞪口呆地看著她。
“我想過了,喬家還是不要回了,那兩個人死了便死了,如果你不……”如果你不動手替自己報仇,我也會殺那兩個惡貫滿盈的混蛋。
喬明珠的心自小便是偏的,和她好的人,哪怕犯了天大的錯也是有理由的;反之,若是有人傷到了和她親近的人,說什麼她都會報複回來。
而在她親近的人的名單裏,喬離絕對是排在喬成鳳之前,喬成龍和喬成鳳,他們這兩個人,欺負了喬離,對他做了那麼過分的事,簡直是死有餘辜,孫大牙指望借她之手除掉喬離,簡直是找錯人了。
“你……咳咳……”無極被口中的飯嗆到,漲得臉通紅。
“喬離,你怎麼了?吃飯怎麼還會被嗆到?”明珠急急地走到他身旁拍著他的背。
“我……我……我沒事……”終於將堵住他呼吸的飯粒咳出來,無極的眼裏充滿了淚花,“我沒事。”等等,她沒有要他死的意思,搬家具也隻是為了搬家就準備,飯菜也真的隻是為了替他補身子,那他吃了這麼多……
他這才意識到,整整一桌子的菜,全都進了他的肚子,他今天一頓吃了他平日裏三天的量,他隻覺得胃漲得發痛,“惡……”不能吐,他不能吐,這可都是好東西,吐了可惜……
隻是嘔吐這種東西實在不是人力所能夠控製,他的嘴一張,滿腹的山珍海味盡付與東風流水土地爺。
新房新氣象,天下首富南宮家終於有了像樣的莊園,看起來不再像是貧民窟了,隻是新建的書房中,經史子集照樣留在那裏養灰塵,賬冊沒兩天就堆得有一人多高,算盤珠的聲音更是響個不停。
南宮家的主人,脫下了那一身看起來光鮮,穿起來十分不舒服的金縷衣,穿著白色的長袍,手指靈活地在金質的算盤上跳動,拿著毛筆的右手不停地記下數字。
“喬離,休息一下,吃點宵夜。”門被人推開,穿著桃紅色衣裙的女子走了進來,女子嬌豔非常,麵帶甜笑,讓人望之心醉。
她走到書桌前,將盛著銀耳蓮子羹碗自保溫的陶甕裏取出,放到南宮無極麵前,笑容裏充滿了關懷。
“嗯。”無極停下了筆,臉上帶著笑,心裏卻是沉甸甸的,不對勁,他還是感覺不對勁,而且是越來越不對勁,渾身上下哪兒都不舒服。
“怎麼,不喜歡吃蓮子?”明珠問道,無極搖了搖頭,他就是感覺不舒服。
“是不是生病了?”明珠試探了一下他額上的溫度,“沒有呀……”
“我愛你。”按住她的纖纖素手,無極看著她的眼睛突然說道,也許是因為這個話放在心裏太久了吧,所以他一見到喬明珠便會不自覺地渾身難受。
“傻瓜,你和我之間,有必要說愛嗎?”她和喬離是什麼樣的感情呢?他們自小一起長大,親情、友情、愛情早就交織在一起,分不清你我,反正對過去的喬離現在的無極來講,最重要的是她,對於她來講,最重要的是他。
“是呀,有必要說愛嗎?”最重要的是他們在一起,可是……可是他為什麼還是難受得不行……
“我生病了。”無極有氣無力地趴在秦茯苓麵前的桌上,他伸出自己的手,等待著秦茯苓診脈。
“你沒病,根據禍害遺千年的名言,你至少會活到一百歲。”秦茯苓連脈都懶得診。
“我肯定是活不長了,不然明珠也不會對我那麼好,連我過去的事都不追究,提都不提。”他一個人胡思亂想了很久,終於想出了這個理由。
“那她要怎麼樣你才會開心?”秦茯苓冷冷地問道。
“不知道,大師兄說要給彼此時間……可是已經快一年了,我還是……”見不到明珠就想,一見到了她,就感覺渾身難受,又不敢表露出來。
“我給你出個方子,一試便靈。”秦茯苓拿出一張藥方紙,在上麵刷刷地寫下一行字,仔仔細細地折成方形,“一萬兩,拿錢給方子,不靈我雙倍退錢。”
“你!你打劫呀!”秦茯苓比他還會搶錢,如果不是她濟貧濟得太厲害,又不會做生意,天下第一首富早就易主了。
“買不買?”茯苓將手壓在方子上。
“買。”無極咬了咬牙,拿出了一張銀票,換回一張方子,“京城東,三裏,郊遊?”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你騙錢!”
“你不試試,怎麼可能會知道我有沒有騙你的錢。”茯苓神秘地一笑。
“好,我姑且信你,如果不靈,我定要你雙倍賠我。”
“我們這是要去哪裏?”一輛金色的馬車向前駛去,坐在馬車裏的女子問男子。
“京城外,那裏有我的田地……”他終於想起,京城東三裏外,基本上都是他的土地,秦茯苓要帶明珠到那裏幹什麼?總不會是真的郊遊吧?
“哦。”明珠撩開簾子看外麵的景色,其時是秋季,田野裏一片麥浪滾滾,收割的農人在田地裏忙碌著……在一刻鍾後,明珠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小,到最後竟變成晚娘臉。
“這一片田地都是你的?”
“是。”懶得向外看的無極說道。
“混蛋!”喬明珠揚手便是一個耳光,打得無極莫名其妙,“你竟然敢種罌粟,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不等他辯解,明珠的第二個,第三個耳光接踵而至,到最後她甚至開始用腳踢他。
“什麼……罌粟?我怎麼可能種那東西……”
“明珠,你聽我解釋。”
“我不聽!”
“明珠,啊!”馬車內傳來一連竄的擊打聲和男人的慘叫聲,嚇得車夫停下了車,跑到一旁的田地裏看熱鬧。
“你自己滾下去看。”一聲嬌斥之後,一個男人從馬車上滾了下來,他的臉上滿是傷痕,衣服上盡是鞋印。
“這……這……這……”怎麼回事?好不容易站穩了身子,無極看著眼前紫紅色夾雜著淺粉,白色的花海,半天說不出話來。
罌粟,足足有一畝的罌粟,這怎麼可能?他的土地裏什麼時候種上了罌粟。
“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是秦茯苓,她租了我的田,說要種草藥,沒想會是這東西……”無極終於想到了罪魁禍首。
“你不要誣賴秦姑娘,她仁心仁術,怎麼可能會幹這種勾當?”喬明珠捏住了無極的大腿用力地一擰。
“哎喲,真的是她,真的是,不信你去問……”無極一抬眼,卻看見在車夫旁邊,不知何時多了個藍衣少女,少女年紀並不大,但看起來一點也不可愛,不天真,一雙眼睛裏滿是嘲諷和看透世情的老辣。
“茯苓,你怎麼在這兒?快來解釋一下,這些罌粟都是你的……”
“罌粟?哪裏來的罌粟?”秦茯苓說道,她可沒有撒謊,罌粟這東西來自海外,她也隻是在書上看到過,這裏種的全都是虞美人,一種長得很像罌粟的花朵,美麗,但無毒。
“你還在撒謊!”明珠揪住了無極的耳朵。
“茯苓,你為什麼要害我!”無極五官扭曲地問道。
“她一對你好,你便渾身不自在,現在我讓她打你一頓,你是不是就自在了?”茯苓歪著脖子問道。
“你這個……”自在了,他實在是太自在了,但願以後再也不要這麼自在了……
“喬姐姐,男人三天不打,便要上房揭瓦,你還是不要對他太好了,你並沒有欠他什麼。”
發現了自己上了這個小丫頭的當,明珠不好意地鬆開了手,憐惜地揉了揉無極已經被揪紅的耳朵。
“再說了,他雖然沒有賣罌粟,可是也沒幹什麼好事,全要靠你一點一點地要他改過……”秦茯苓說得頭頭是道,無非是想要讓無極多受一點教訓,替那些被他拐的人討回一點公道。
“嗬嗬……是……”無極他幹什麼壞事了嗎?明珠仔細地想了一遍,嗯,他是該管一管了,她總是對他太好、太容忍,結果弄得兩個人都不自在,不如以本來麵目相對,兩人搞不好會更快樂。
“好了,我的任務完成了,一萬兩銀子沒白花吧?”茯苓笑問,她發現刮別人的錢的滋味真的很好,日後定要更努力地坑有錢人的錢。
“……”
尾 聲
“南宮無極,跪下!”一聲嬌斥聲在南宮府的主臥房內響起,南宮家的主人直直地跪倒在麵前的搓衣板前。
“我告訴過你要你關掉銷金窟,為什麼現在它還在營業?”
“那……那些女人們若是沒了銷金窟的營生,便沒了活路,除了賣笑,她們真的什麼也不會幹……”
“那你為什麼繼續買新人?”
“你又不叫我送走那些人老珠黃的,我不買新人,銷金窟都變成養老院了。”
“哼,變養老院就養老院,把那些新人都給我送回去!”嫌那些女子老了?她們的年齡差不多,他是不是也嫌她老了?這種風氣不可漲,漲了便要害了自己。
“是。”秦茯苓,她就是當了皇後他也要恨她一輩子,當年的明珠多麼溫柔呀,自從那一天就變成了雌老虎,十年了,他的搓衣板都跪斷了二十幾條了。
“還有,我們過得好好的,孩子都生了三個了,你還要辦什麼婚宴……你什麼意思?”貴婦端坐在貴妃椅上,俏臉上滿是瘟色。
“無敵門裏的人成親了大半,我們的禮金也送出了不少,若是再不辦婚宴便回不了本了。”說起來他就難過,想當初忘了辦場婚禮,結果這些年那些人一個接一個地成親,害得他隻見出去的錢,看不到回來的錢。
“好,算你有理,不過讓孩子參加爹娘的婚宴,像什麼話!”
“我想好了,派人把他們先送到別莊去,我們成完了親再把他們接回來。”
“嗯……”貴婦沉吟了許久,“所求照準,起來吧。”
“是。”娘子真好,都沒有要他跪一天,她真是越來越寬容了,“哎喲……”他的膝蓋好酸。
“過來,到床上來,我看看你的腿。”明珠將他扶到床邊,仔細地揉著他的腿。
真是享受,這麼多年來,他最享受的就是在受過懲罰後老婆溫柔地替他揉腿的時刻。
“爹真是沒用。”爬在窗邊看了許久戲的老大和老二互視了一眼後,從窗下滑坐到地上,老大說道。
“是夠沒用的。”老二點了點頭,他們一直好奇爹娘關在房裏幹什麼,原來是……在外麵還算威風的爹,怎麼會這麼沒用,他真是失望。
“爹好。”剛剛會走的老三,在聽到他們說爹的時候,冷不丁地喊道。
“好什麼好,被老婆罰成那樣,不像個男人。”老大撇著嘴說道。
“娘好。”
“娘也不好,像虎姑婆。”
“娘抱抱……”老三張開了手臂。
“娘不在啦……”老二在看到淺黃色的紗裙後住了嘴,隻見他剛才說的那個虎姑婆,正站在他麵前,目露凶光地看著他。
“爹親親……”
“那個沒用的爹,你找他幹什麼,他還在受罰……”老大看到了金製的鞋麵,趕緊又後捂住自己的嘴,但是已經太晚了。
“你們,兩個立刻馬上給我跪到搓衣板上!”明珠指著房內的搓衣板說道,“竟敢說你爹不像個男人,該罰。”
“回去抄一百遍論語,竟敢說你娘是虎姑婆。”南宮無極接道。
“是。”兩個小鬼縮著脖子走進房間。
“咦?呼……”老三揮動著小手和他們告別……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