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份開始尷尬起來,不再是其木格家的食客,有自己的帳篷,不用牧馬放羊而且還衣食無憂,不光周圍的人看著奇怪,連我自己都覺著別扭。
找了其木格的阿媽,請她讓我跟其木格一起放羊,這話聽來或者新鮮,可是光拿薪不幹活的日子也不好過,別人那些目光也許沒什麼意思,可在我這看來就比較灼熱。
漫野地搜著各種野花,在草原上大喊,就是我整日的工作。
其木格的阿媽遠遠騎著棗紅馬奔過來,衝著我們大喊,臨近了才聽清她的話。
“鐵木真來了,其日格,何馨,晚上早些趕了羊回來。”
“呀!”其日格跳起來歡叫。
我則呆若木雞,半天沒回魂。
“其木格,是哪個鐵木真?”我愣了半天才冒出這麼一句。
其木格看我半天,“當然是我們草原的大英雄——鐵木真!”
不會恰好是我想的那個鐵木真吧?他是幾百年前的來著?抓了半天頭也沒想起來,我的曆史根本不能用差來形容。
“何馨,我們現在就趕了羊回去,今晚肯定很熱鬧,我們去占個好位子,可以看清跳舞。”抓了我的手就去趕羊。
成吉思汗,成吉思汗,嗬嗬,沒想到居然飛到了他的年代,這麼個名人會是什麼樣的?
傻笑了一路,直到篝火升起時,還沒回魂。
“何馨,看,那個就是鐵木真。”
“啊?在哪?”從人縫裏擠了個腦袋過去。
人群中心,四五個人剛剛落座,主位左麵的是博爾術,一身戎裝,看起來到英偉了不少,想到那晚的無理,立即將他打入冷宮,心理咒罵幾聲,再繼續看正位上的人,雖然坐著,不過,以目側起碼有一百八十多公分,跟博爾術差不多,相貌到沒有想象中凶惡,反而有些溫和,他就是成吉思汗了吧。
人群中央燃起了篝火,架上了烤全羊,卟吱卟吱的炸著油花,幾個漂亮的蒙古姑娘翩翩舞了起來,手掌打著節拍。
“聽說你收了個漢女?”鐵木真喝完碗裏的酒,突然這麼說。
人聲漸漸靜下來,我剛端著熱羊奶想喝,卡在嘴角沒敢動,覷著周圍人的目光,幹嗎都看我,他們剛剛說了蒙語,我不過剛學了一點點而已,哪裏聽得真切!
博爾術不緊不慢地喝盡碗裏的酒,嗬嗬笑了幾聲。
“博爾術,叫出來咱們看看。”鐵木真身後一個人叫嚷著。
其木格捅捅我的腰,示意我過去。我根本不知道什麼意思。
她附到我耳朵上,“鐵木真要看你。”
張大嘴巴,見我嗎?
其木格重重點頭回複我的啞語。
莫名其妙卻又極度興奮,天那,這可是活生生的成吉思汗啊!而且就在我麵前,小心地走過去,確保手腳沒有順拐。
“是個美人!”聲音低沉,蒙語。
“難怪一直不占野花的博爾術要動心了。”一個粗重的口音來自鐵木真身後那個人。
“嗬嗬,隻是個小玩意。”博爾術如此回,鐵木真勾起唇角笑了,全場也跟著笑了起來。
雖然聽不懂,我卻意識到他們的談話並沒有在誇我,這是直覺,臉色也隨之冷了下來,沒道理被人奚落了還要賠笑的不是?又不是馬戲團的小醜,再說人家小醜還有薪水,我是白白送的。
博爾術揮揮手,示意我可以下去了,帶著些憤怒回到位子,坐下來狠狠喝完手裏的羊奶。
見到成吉思汗的興奮變成悵然若失。
其木格並沒有告訴我真話,她說他們誇獎我長得漂亮,也許是她阿媽告訴她要這麼跟我講。
把剩下的牛奶塗到腳上,用線把簾子繃得密不透風,來到這裏還第一次感覺到這麼孤單。孤單時,我總愛把自己鎖在封閉的空間裏,爸媽離婚時這樣,初戀失敗後也如此,隻是不想跟外界有任何聯係。今晚,我覺得自己闖進了一個完全不屬於我,也不需要我的空間,呆楞地站在那裏讓人嘲笑著。最恨這種場麵,像是個沒人要的舊玩具。
靜靜地坐到深夜也沒有睡意,腦袋裏反複上映著很多片段,什麼都有,這是不是意味著我能回去了?在沒有睡意的時候,卻慢慢昏沉起來。
隔天聽到其木格的喊聲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睡著了。
頂著兩隻熊貓眼曬在日頭裏,有些頭暈目眩。
“其木格,你們冬天在哪裏過?”坐在草坡上,望著一碧萬裏的草原。
“那個山窩裏。”指著遠處像幻影般小山的墨影。
“這裏的冬天有多冷?”
想了半天也沒找到個好詞來形容,“能凍死天底下所有的生靈。”
“唔!是夠冷的。”不知道冬天之前能不能回家,老天保佑,趕在冬天前讓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