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駕到(賈童)
楔子
翠奐國·精英市。
市立第一高級中學,在經過了周末短暫的休整後,再度迎來了繁忙一周的第一天。
由於翠奐國是一個以武術聞名於世的國家,因此,市立高級中學所開設的課程中,有將近一半,都和身體鍛煉有關。而這些科目沒有及格的學生,想當然耳,在人生的第一座獨木橋上,就已經被無情地淘汰了。
經過為期七年的艱苦特訓,秦豐即將迎來畢業的日子。七年前剛進校時,他雖然個子不矮,體重卻離標準線還有遠遠一大段距離——脫下校服之後的身體,簡直就是一根竹竿。因為害怕別人的恥笑,他從不在高峰期去學校的公共浴室洗澡。整整七年,秦豐都是在深夜去到空曠的浴室,獨自一人聽著寂寞的流水聲。
“人總有優缺點,何必非要強求全能?難道天生體弱的人就不能得到別人的尊敬嗎?”
將洗浴用品收到寫有自己名字的櫃子裏,秦豐嘟嘟囔囔地往外走。還好自己即將離開這所中學,而他的誌向又是當一名醫生,所以畢業後不會參軍,那麼就更無需拚命地鍛煉身體了。
整個學校的中心位置有一片足球場那麼大的花圃,是為了保護那棵千年銀杏而建造,據說那棵銀杏的年歲比精英市還要悠久,已經可以跟這個國家的曆史相媲美了。麵對這種古老的並且是有生命的東西,秦豐總覺得有點不自然,因為在他潛意識裏是很相信鬼神一類的傳說的。
而此時此刻,那棵樹在夜色裏看起來似乎更龐大了。
秦豐眯了眯眼,他平時習慣佩戴隱形眼鏡,不過因為剛洗過澡,還沒有來得及戴上。
“難道是我看錯,那棵樹的葉子居然是金色的?”
銀杏葉當然是金色的,不過那是在秋天,而現在卻還是夏初。
秦豐再次揉了揉眼,就算自己視力再不好,也不應該會把顏色搞錯呀,他又不是色盲。
走近一些看,還真是的,綠色的葉片都轉為了金色——不,不是全部,隻是部分,有一些葉子仍在變化中,秦豐撿起一片,那葉子半綠半金,金色的部分好像火焰,正逐漸擴大自身領地,吞噬綠色的邊緣。
速度很快,隻消一秒,整個葉片便完全轉為金色的了。
“啊……”秦豐吃驚地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短歎。
金色連葉柄都侵占了,似乎還想將秦豐的手指一並浸染般繼續蔓延,秦豐一驚,趕緊丟掉,抬手一看,指甲已經有一半變金了,雖然沒有覺得痛,但總有些毛骨悚然。
“這該死的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秦豐大驚道,將手在褲子上使勁擦拭幾下。抬頭一看,頓時啞然無語。
整棵樹就像在燃燒一樣。
他回頭,現在大概是晚上九點多,校園裏還不是特別空曠,“喂!你們看到沒有?!”秦豐朝兩個路過的學生揮著手大喊大叫,“這棵樹好奇怪!”
可那兩人充耳不聞,繼續有說有笑地揚長而去,簡直當他透明一般。
“喂——”秦豐想追過去,卻發現兩腳生根一樣釘在地麵,低頭看去,無數根須從地下伸出,將他的腳踝纏住,有一些甚至已經鑽進了褲管裏。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我一定是在做夢!”秦豐瞪大眼睛驚恐地喃喃自語,他花了七年時間才打造成功的接近軍人的心理素質在此刻土崩瓦解。使勁閉了閉眼,他仿佛要把眼睛裏的什麼東西擠出來似的,嘴裏還念念有詞,“做夢,一定是做夢!”
遺憾的是當他再度睜開眼睛,回過頭去時,悉悉窣窣的樹叢已經逼近過來,像一個漩渦,也像一張血盆大口般倏然張開,倏然收攏。
“啊——”
最後回蕩的是秦豐的狂叫聲,他怎麼也不能相信,為什麼會有這樣恐怖的景象,更為什麼那些學生明明經過,卻熟視無睹,好像這一切根本未曾發生一樣自然呢?!
×××
晚上10點10分,一天的活動時間結束。學校裏人影逐漸稀疏,各自散去。
“小心點,小心點!”
一個男孩子站在牆根下拍著手,“來,跳啊,我接著你!”
“你真的要接好噢,如果摔傷了我我家人會殺了你的。”騎在牆上的女孩子小心翼翼地跨過另一條腿,橫心一跳,安然無恙地落在男孩子的臂彎裏。
“我都說沒事了。”
“不過不要緊嗎,如果被老師們看到?”
“不會的,都這個時間了。”
兩個人穿過半個學校,來到中心的花圃。
“哇,好厲害的樹!”女孩子驚歎道。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麼顯眼的位置反而不會有人注意到。”男孩子得意地說,指了指女孩子身上和自己一樣的校服,“問那些家夥借來的,放心吧!雖然大了一些,但沒人會發現你不是這裏的學生的。”
“這個破學校真討厭,還嚴厲禁止非本校學生出入呢,好像是有多了不起似的!”女孩子背靠著樹幹嗔怪道,“我才不稀罕進來……要不是你在!”
兩個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男孩子情不自禁地向女孩子的嘴唇慢慢地……
女孩子沉醉在初夏的涼風和樹草的清香裏,她睜開眼睛想好好記住這個難忘的瞬間。雨在下午就已經停了,明亮的月亮正高掛在幹淨的夜空。看著婆娑的樹影,聽著刷刷的聲音,女孩子剛想深呼吸,突然發現樹影間還夾著一片麵積很大的陰影,看起來,好像是人的倒影。
“喂,喂!”她趕緊推搡男朋友。
“怎麼,老師來了?”男孩子戀戀不舍地又“萃取”了幾口後,才轉過頭。
“不像,老師會不出聲阻止我們嗎?是不是有人偷看?”
“哈?肯定是那幫想看好戲的衰人,看我怎麼收拾這群王八蛋。”男孩子不露聲色,盯著地麵那黑影悄悄地挪過去,黑影沒有動。
他挨著樹幹,突然一個閃身:“我叫你看!”
沒想到卻撲了個空,他一個踉蹌往前衝去,情急之下伸手亂抓,算他運氣好,撈著了一個物什緊緊抱牢,沒有摔成狗啃泥。
男孩子站穩,才意識到自己所抓之物觸感像衣服布料。他退後一步抬起頭,當即傻愣在那兒。女孩兒慢他一步,繞到樹的另一邊,想看看究竟怎麼回事時,也呆滯了。
隻見樹幹上吊著一個人,由於男孩子剛才的一抓,此時正像鍾擺一樣晃動著。
幾秒後,一聲刺耳的尖叫,響徹在寂靜校園的上空。
三個月後。
知了聲嘶力竭地叫著,稀疏的樹葉在沙土地上投射下一小片麵積可憐的樹陰。精英市市立第一高級中學一年級的新生,在剛經曆完報到以及打掃教室的雙重麻煩的考驗後,最大的災難終於降臨——讓每個人聞之色變、為期十天的軍訓生涯拉開帷幕。
今天是第一天。
第一高曆來的軍訓之嚴酷,足以使許多頭腦好用但身體羸弱的天之驕子打消報考的念頭。然而作為翠奐國盛名遠播、曆史悠久的名校之首,它又確實有著使人無法抗拒的誘人魅力。
厲冰彥靠著牆,帽子壓得低低的擋住臉,暫時把悶熱天氣帶來的不適拋到九霄雲外,享受著軍訓開始前的最後一刻悠閑。
樹陰就那麼一點,人人都想往下麵擠,導致了嚴重的地界衝突。兩個男生一直在厲冰彥旁邊聊天,唧唧喳喳也就算了,到後來竟然開始吸煙,味道嗆得他實在受不了——厲冰彥少爺也不是和顏悅色的主兒,立即付諸行動。那兩個人隻覺眼前一花,嘴裏叼著的煙頭就不知何所蹤了,突然又覺得腳底一熱,低頭望去,幾縷青煙繚繞。
好半天,其中一個終於反應過來,發現了厲冰彥掐掉他倆煙頭、並且在他們鞋底摁滅的事實。
“你X的——”
氣氛頓時劍拔弩張,除非始作俑者開口道歉,否則他們決不會善罷甘休。
不,依照目前情況判斷,恐怕就是道歉,也不能解決任何問題了。
厲冰彥依然大大咧咧地坐在原地,麵對這副光景,他隻是伸出食指,慢悠悠地頂了頂棒球帽的邊沿,露出一雙黑亮幽深的眼睛,而裏麵正滿載著看好戲的眼神。
說真的,他長這麼大,除了在師父和老媽麵前裝過孫子外,在其他人那裏都是不折不扣的大爺。
而現在,他就準備告訴這些人,為什麼大家會一致認為他是大爺的原因。
用說的太麻煩,還是另一種方式比較快捷。誰叫天氣這麼熱,熱得人心裏無比煩躁,煩躁得直想找點事情來發泄一下呢。
厲冰彥皮笑肉不笑地掀起眼皮,想。
就在他剛剛活動起手指關節,一個人就呼一聲站起來,幾大步邁到三人麵前,厲聲喝問:“吵什麼?怎麼回事?”
來人頭發剪得很短,露出光潔、但布滿汗珠的額頭,兩道濃眉皺得死緊,狹長的雙眼瞪著這幾個乳臭未幹的臭小子,利劍一樣的目光氣勢逼人,刺在身上,使人心裏直發毛。
三個學生同時一愣,不過厲冰彥最先從怔忪中反應過來,隻聽他飛速甩出一句:“報告教官,他們兩個抽煙,熏就一個字!”
“教官”眼睛瞪得更凶悍,“抽煙?想嚇死人呀!去那邊給我做一百個俯臥撐!膽子倒不小,敢在這裏抽煙!”
另一個男生急急搶白:“可是教官,他拿煙頭燙我們!”
“教官”眼皮都沒眨一下,脫口而出:“燙得好!奶奶的,反正又死不掉,燙得好,燙得妙,燙得呱呱叫!他燙你們哪裏?”
“報告教官,鞋……鞋底。”
“鞋底啊!要是我就燙你們兩個的天靈蓋,燙一個正方形,叫你們當和尚——休要狡辯,趕緊去給我做俯臥撐!”
兩個男生都被鎮住了,訥訥地分辯:“教官,一百個也太多了,這麼熱的天會中暑的啊……”
“再說就做兩百個!”“教官”一聲斷喝,“站起來!稍息!立正!向右轉!還不快去!”
兩個男生唯恐他真的升到兩百個,忙不迭地跑到太陽底下做俯臥撐。而“教官”卻從褲兜裏摸出一條口香糖,煞有介事地嚼吧開來。厲冰彥捅捅他:“喂,也給我一條。”
“教官”真的從口袋裏摸出一條來遞過去,隻是順便白了他一眼。
兩人鼓著嘴巴麵對麵地吹起了泡泡,半晌,厲冰彥開口,沉痛地歎了口氣:“哎……三個月前,我還快樂地以為這輩子就此擺脫你這個黴星了!”
“彼此彼此!”對方狠狠地瞪了他一大眼,“我為什麼會在這裏看到你這個衰人,你老媽不是去了國外嗎,你怎麼沒跟著一起?”
“我也很後悔!”厲冰彥吼了回去,然後頹喪地蹲下。雖然分別時腦海裏有著強烈的“最好一輩子都別再遇到此人”的念頭,但他知道那完全是奢望,隻能希求神讓他們倆盡量少碰頭,沒想到冤家路窄,這麼快又對上了這張叫人難忘的臉,“你……在幾班?”拜托,不要連班級都正好在一起!
“六班!”
希望破滅了,厲冰彥背後升起熊熊大火作為背景,“我——要——退——學!”
“那最好了!”艾柏抱臂,斜了他一眼,“你退吧,你退,我就不用退了!”
一語點醒夢中人,厲冰彥回過神來,“憑什麼又是我妥協?”
“憑我是你師兄,早你半年入門!”
因為這句話這個理由而飽受欺壓的厲冰彥,隻想撲上去把艾柏剝皮拆骨。
“我不退,要退你退!話說回來,你這樣的混蛋怎麼能上第一高?”
艾柏對厲冰彥直白的嘲諷不屑一顧,“還不是離家近唄。你呢?我記得第一高隻收兩類學生,一是成績特好的,還有就家裏特有錢的,你屬於哪一類?”
厲冰彥瞪著他,“那你又屬於哪一類啊?”
艾柏作謙虛狀,“完美如本人自然是兩類兼有!”然後他又想到了什麼,又補充道:“不過,今年第一高的錄取條件似乎放寬了很多,聽說是因為一個什麼事件,弄得人心惶惶,許多原先將它作為唯一目標的佼佼者紛紛在臨考前改變了誌願。”
厲冰彥挑眉,“什麼事件?哦,我明白了,不是因為這個事件,你這混蛋絕對不可能考進來的吧。”
艾柏“嘖”了一聲:“呸!砍死你,怎麼說話呢!跟我有什麼關係,我、是、憑、實、力!”
厲冰彥斜睨著艾柏,“我也聽說第一高的學生分兩類,一類是送錢給學校,一類是學校送錢給他,你是送錢的還是那拿錢的呀?”
艾柏沒正麵回答,隻說:“我是為學校做貢獻的那類。”
“物質貢獻吧。”厲冰彥嗤笑。
兩個人在俯臥撐的背景前有說有笑,艾柏還不時回過頭去雙手在嘴邊圍成喇叭形吆喝:“像樣點做!做了多少個喊出來!讓我發現偷工減料就加倍罰!”
“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
“對了,你老媽呢?”艾柏繼續問厲冰彥,“一直沒回來啊?”
“夏天時在國內公演,回來了一次,就呆了十天。”
“那你豈不是沒人管?真爽。”艾柏羨慕得兩眼冒紅心,“我要是你,幹脆就不上學了。哎,你還沒答我呢,怎麼跑到第一高來了?”
“還不是我媽。”厲冰彥翻白眼,“她說她要結婚了,忙著籌備婚禮,沒工夫管我。哼,對方還是個藍頭發的外國佬。”
艾柏一臉驚詫,指著厲冰彥那頭挑染了幾根金色的藍毛,“想嚇死人呀!藍頭發的外國佬?喂,你小子也是藍發啊,難道——那是你親生老爸?”
嗶嗶嗶——真正的教官開始吹哨子集合,艾柏和厲冰彥從地上懶洋洋地爬起來,俯臥撐們仍在繼續揮汗如雨,教官等得不耐煩了,“你們兩個怎麼回事,怎麼還不過來集合!要大家等你們嗎?”
“報告教官,一百個俯臥撐還沒做完呢!”
“什麼!誰讓你們去做俯臥撐了——給我過來集合!”
艾柏悠閑地吹了一聲口哨,很有默契地和師弟三段式擊掌,還撞了一下屁股。
厲冰彥很快發現,不管是財大氣粗還是才高八鬥,隻要是市立第一高的學生,待遇上就一視同仁。一天下來,營地的人至少“死”了三分之二。
黃昏時分,一輪夕陽映晚霞,兩排大雁往南飛。
秋水共長天一色,教官佇立在彩雲中,“不許你們放鬆警惕!不許以為今天的訓練已經告一段落,NO!NO!NO!我隨時都會通過廣播叫你們集合!我會拿著秒表計時,慢一秒鍾的人叫他跑操場一百圈!解散——”
厲冰彥和艾柏盤腿坐在人堆裏,帶著充滿敬畏的目光仰望瘋掉的教官。在大部分人已經陣亡的現在,他倆依然神采奕奕。
艾柏爬起來拎拎褲子,衝厲冰彥頭一偏,“餓死我了,去打飯,有肉就分我一半。”
“我分你奶奶個嘴!”還盤腿席地而坐的厲冰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個掃堂腿,艾柏措手不及,眼看就要栽倒,他伸出手來及時地在地上一撐,連續兩個後空翻,獰笑,“想偷襲老子,你不撒泡尿照照,從小到大你哪次成功過,哼!”
他囂張地剛轉過身去,厲冰彥立刻從褲子口袋裏摸出個小彈弓,拉足了皮帶——
“唉——”艾柏突然又轉回身來,一顆訓練場地隨處可見的石子迎麵招呼他,艾柏側身閃過,“哈哈,不出我所料,你果然還有隱藏小動作!”
身後遠處傳來一聲豪邁的慘叫:“哪個混蛋亂丟石頭?”
艾柏眼神飄過來盯著厲冰彥,後者咻的一聲如陣風飛遁而去,漫天揚起的沙塵中飄蕩著“不關我事”的回音。
十分鍾後。
食堂每個窗口前都排著幾十米的長隊,而且條條延伸到大門外。
已經買到飯坐下開始吃的少數人,自然就成了眾矢之的,比如說艾柏和厲冰彥。
憑良心講,這兩個人均是眉清目秀身材出眾的美少年,相信如果不是那個吃相,旁邊一定會坐上三五七個女同學,大家彼此秀色可餐,聊著聊著就建立下牢不可破的友誼,為日後拉拉手打打KISS奠定下深厚的基礎。
一塊肉從厲冰彥的筷子尖掉在了桌上,兩個人不約而同眼疾手快地戳過去,四支筷子同時插在不過拇指大的紅燒肉上,腮上沾滿飯粒、嘴角掛著條青菜的厲冰彥和鼻尖上都是油膩、嘴巴撐得如同蛤蟆的艾柏抬起頭瞪著對方發出磨牙聲。
窗口前的隊伍都忘了移動,全部傻愣愣地望著那兩人。
“一人一半。”艾柏翕動著包滿米飯的嘴巴發出簡短易懂的求和信號。
可惜遭到了厲冰彥的嚴詞拒絕,“誰跟你一半!這本來就是我碗裏的!”
艾柏沒再說什麼,隻是眯起眼睛。
厲冰彥突然發出“啊——”的痛叫,桌子底下,艾柏的右腳踩在他左腳上並狠狠地碾來碾去。
可是厲冰彥不愧是厲冰彥,他還是沒有鬆開筷子,士可殺肉不可失。
艾柏也發出了慘嚎,這回輪到厲冰彥的右腳壓在了他虛防的左腳上。
兩個人都踩得和被踩得目眥盡裂,手上腳上一起使勁。
艾柏咬牙切齒地說:“想嚇死人呀!看我的千——斤——墜——”
厲冰彥一字一句地說:“怕你?踩就一個字!泰山——壓腳——”
紅燒肉開始冒煙,兩人另一隻手握的不鏽鋼飯盒已經被捏得變形了。
買飯的人忘了買飯,賣飯的也忘了賣飯,大家紛紛站在原地伸長脖子看熱鬧。
“啪”、“啪”兩聲,兩支筷子斷成三截“Z”字形,艾柏和厲冰彥用彼此僅剩的一支筷子支撐著,麵紅耳赤。
突然,一個飯盒出現在兩人中間的桌麵上,艾柏厲冰彥均一愣。
“我的紅燒肉都給你們,拿去吧。”
兩人定睛一看,一個皮膚很白的男孩兒,頭發是茶色,有一點卷,眼眶較深,真是一個美少年。而這個不打任何折扣的美少年,正笑眯眯地示意他們瓜分自己碗裏的那份肉。
“心領了,我就要這塊!”厲冰彥眼看艾柏的筷子支持不住了,自己勝券在握。
“你們吃吧,我對肉不感興趣,不想要的話,我就給別人端去了。”美少年話音剛落,艾柏和厲冰彥立刻向他的飯盒發動突襲,不過眼前一晃,那兩支筷子都戳了個空。
“別急呀,肉都給你們,但是要我來分,不然你們又該打起來了。還有,筷子都沒了怎麼吃,拿去。”
美少年講話井井有條,句句在理,艾柏和厲冰彥接過一次性木筷,美少年開始向他倆飯盒裏撥肉,這邊一塊,那邊一塊,其中雖然不時夾雜著“憑什麼把那塊大的給他!”這樣的叫囂,但過程還算順利,起碼沒有再發生武力衝突。
“多的這一塊,自當是賠給你。”美少年把末尾是奇數的那一塊撥給了厲冰彥。
“大快人心!”厲冰彥發出一聲讚歎。
“圓滿解決!”艾柏也不亦樂乎。
“和平萬歲。”美少年也聳著肩感歎了一聲。
飯後艾柏和厲冰彥才知道美少年的名字:宋自樂。
“你不是對肉不感興趣嗎?!”艾柏看見宋自樂打開背包倒出一床的零食,其中不乏豬肉脯鹵豬蹄,“分給我點兒!”
“我要不那麼說你們能放過那塊肉嗎,都被戳焦了。反正我也不是非吃它不可,你們愛吃就給你們。我隻是不喜歡看你們打架罷了!”
“原來你是個老好人啊。”厲冰彥一邊啃醬豬肘一邊趕蚊子,不時撩起T恤下擺擦嘴上的油漬,反正軍訓完了他也不打算要這件衣服了。
“我不是老好人。”宋自樂不同意這個說法,他笑嘻嘻地糾正道。
“你不是老好人是什麼,我們翠奐語裏管和事佬就叫老好人。”艾柏也幫腔,他正在消滅另一隻醬豬肘。
“老好人給我的理解就是無能的人。隻有沒本事的人才會總做和事佬,但凡強者總是有爭議的,毀譽參半。”宋自樂吃著德拉菲厲特巧克力,他把一整個巧克力連包裝紙一塊扔嘴裏,嚼完了再把紙拽出來,一點都不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