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夏荷把戶口遷到石峽後,感到真正有了一個家,也不輕易流淚了。如今暢遊在愛河中的少男少女,暫時不去考慮前途的問題,小日子也還過得滋潤。這天下大雨,生產隊停工,李尚也在家歇息,夏荷又取出伍、鍾的合影來看,一臉不解的問李尚:“郎君吔,我跟她非親非故的,怎麼長得一個模樣呐?”李尚說:“我還長得像伍營長呢!可能是天生的吧。”夏荷又問:“你說鍾淑媛漂亮不?”其實是想問自己好不好看。李尚回答說:“肯定漂亮。”夏荷撇了撇嘴:“沒有佳佳漂亮哈?”李尚用手揪著她的鼻子,笑道:“啥子叫漂亮,情人眼裏出西施,你肯定是這世上最漂亮的女人!”夏荷提出要去照一張定情的合影,李尚滿口答應下來。
第二天是大太陽,李尚一早提著青岡棍出了門,夏荷也隨著大隊人馬去蓐包穀地裏的雜草。李尚各處轉了轉,扭頭又朝大瀑布走去,這裏的山林較多,近二公裏的窄峽沒有人家,隻是三元十二隊的人有時會來林中撿幹柴,這是不準許的。這周圍幾個大隊都是缺柴火的地方,六隊也不例外,如果去挑煤,要一天一夜才一個來回,而且平時可以挑一百五十斤的壯勞力,也隻能挑一百斤。
平地一陣雷響,豆大的雨點緊跟著就密集的到來,這是典型的雷陣雨。剛才還是豔陽天,轉眼間跟鍋底一樣漆黑。李尚連忙跑到一個偏岩洞側身躲雨,準備等雨小後好回家。這時,前麵的小道上匆匆跑來一位中年漢子,扛著一捆幹樹枝朝三元十二隊的方向奔去。李尚認得這漢子是三元十隊的光棍鄭老三,經常到六隊來偷柴,還被李尚捉到過幾次。見這家夥又來偷柴,李尚心裏直冒火,也不顧雨大路滑,拔腿一路追了上去。大瀑布的頂端是三元十二隊,鄭老三沿著河岸一步一滑的向上遊跑去,因為他們十隊還在上麵。論翻山越嶺的本事,李尚搞不贏他,兩人的距離是越來越遠,眼看鄭老三快要消失在雨幕中,李尚準備不再追了。正打算回去,發現鄭老三卻扛著柴跑了回來,還衝李尚急切的招手。李尚怕他耍啥花招,雙手緊握棍子,擺了個舉火燎天的招式,慢慢的走了過去,等到走近一看,頓時驚呆。
瓢潑的大雨中,路邊坐著一位哭喊得聲嘶力竭的老大娘,身邊是一個裝著小半蔸豬草的竹背蔸。這大娘指著河中間一個長滿青草的小土包,嘶啞著說不出話來。小土包上有一個隻有六七歲大小的男孩正驚恐的顫抖著,也是哭著說不出話。這附近沒人家,大雨中喊破嗓子也沒人能聽到,這小土包離河岸隻有一丈遠近,平時是與河岸相連的一個長形土堆。李尚一看明白這祖孫二人是在這岸邊打豬草,孫子見土包上豬草多,下雨後沒及時下來,山洪一來根本沒法下來,於是隻得大喊救命,偷柴的鄭老三碰到了這事。當即見義勇為的脫掉衣服,穿著一條破單褲正準備下水,見李尚走了攏來,對李尚笑著說:“天棒哥先莫忙找我算帳,救人要緊。這地方我熟,這當口水隻有齊腰深,再拖一下子娃兒便沒命了。你把棍子伸起,幫我穩一下哈。”李尚也沒多想,連忙伸直青岡棍子,鄭老三扶著棍子一步一步的在齊腰深的河水中向土包摸去。李尚的棍子隻有1。8米長,離土包還有一段距離,鄭老三走到棍子的盡頭後放開了手。離開棍子的鄭老三才走兩步就是一個踉蹌,隻見人在水中晃了兩下就沒了蹤影。別看這水隻是齊腰深,流速卻是十分的快。李尚腦殼一嗡,曉得鄭老三完了,下麵是大瀑布,掉下去誰還有命,那祖孫也是嚇呆了,瞬間成了蠟像。再去叫人已經來不及了,這救人的事兒隻能由自己來幹了,涉水過去小命要玩完,李尚腦殼裏轉了起來,看見旁邊的竹背蔸上有一條麻繩,伸手從老大娘手上奪過豬草刀把麻繩割了下來。用麻繩往腰上係的同時,大喊著叫土包上的小娃兒躺下來,緊接著把棍子插在離岸二尺的淺水中,縱身一個彈跳,身軀在棍上一擺,操著棍子落在土包上。一把扯起小娃兒,把他抱在懷中,也不用吩咐,這小家夥已經緊緊的抱著他的脖子不鬆手。李尚解下腰上的麻繩,把小娃兒捆在自己身上,也不敢停留,深深地沉了一口氣,暗中把體內真氣布滿全身,又是一個漂亮的撐杆跳,回到岸邊。邊解麻繩邊對老大娘說:“你牽著娃兒快去喊人,我們去救鄭老三,背蔸放在這裏,跑快些哈!”李尚說著便朝石峽方向跑去,跑了幾步回了一下頭,發現那祖孫二人還沒有走,正在背竹蔸,李尚暗中歎了一口氣,還是趕緊回生產隊去喊人在河中撈人吧。
當天,幾個隊的青壯年在青龍河兩岸撈人,直到天黑盡了也沒撈到。第二天下午河水退去後,李尚邊護林巡山時,終於在河邊的亂石縫中發現了鄭老三,叫人通知了三元十隊,隊上派人來收了屍,又找六隊商量,砍了幾棵杉樹拿去做棺材,鄭老三是單身漢沒親人,後事都是隊裏操辦,不過這後事辦得也太簡單了,隻是做了個薄板棺材,把屍體裝到裏麵埋在地裏就算完事。三元大隊屬雙龍公社,雙龍公社表沒表彰鄭老三,李尚不曉得,李支書把李尚救人的事報到公社革委會,得到的口頭答案是:現在“批林批孔”正在有序展開,如果宣傳這事,會幹擾鬥爭大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