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天剛放明，李尚和蘇媛、夏荷並排坐在堂屋的糧櫃前，領受三個小家夥的孝敬大禮。在孩子們“咿呀嘰咕”磕頭賀拜時，李尚是笑容滿麵，二嬌也是喜氣洋洋。柳柳剛滿兩歲，小龍兄妹才一歲多，自然隻能是口齒不清的“嘰咕”著磕頭。這是老李家的傳統，李尚自己也是歲多時開始給長輩們磕頭，觀景台的大人們是第一次有晚輩在新年第一天磕頭，心裏像灌了蜜糖。
磕頭是要給壓歲錢的，孩子們還小不知道用錢，新年禮物還是有的。柳柳和小鳳拿到的是小布猴，這是蘇媛設計由夏荷親手縫好，蘇媛再描上眼鼻，惟妙惟肖，十分可愛。小龍拿到的是一把木製的駁殼槍，李尚按槍的比例縮小後削成形，讓機修廠木工班的王權精工雕刻製成，還塗上了黑油漆。王權是南浦知青莫家蘭的丈夫，女知青嫁農民，很受知青群體的排斥，根本不拿她當知青，在窮困潦倒之時，是李尚拉了她一把。
李尚有軍伍情結，這輩子沒能從軍，是他最大的遺憾。
李尚穿著咖啡色的獵裝很是英武，夏荷穿著新做的中式小棉襖，十足的小家碧玉，蘇媛沒有置辦新衣，還是去年的那身打扮，活脫脫的一位大家閨秀，洋氣十足。女為閱己者容，去年穿上這身衣服時，李尚的眼光總是往她身上梭，何必再置新衣？
吃過湯圓，一家人提著墳飄鞭炮香燭燒紙，向小岩方向走去。給逝去的親人們掛紙，南浦民俗曆來是過年掛紙清明上墳。
小孩都穿成了大包子，夏荷抱著小龍走在前麵，蘇媛抱著柳柳隨著夏荷，小鳳在爸爸耳邊問這說那的，李尚隻是“哦哦嗯嗯”的哼著，眼光在身前兩個女人身上梭巡。
先給龍叔和彭姨掛了紙，李尚領著家人磕了頭。到了青龍潭，從大瀑布側的小路進了水簾洞，又給謝佳和龍女掛紙。李尚要三個孩子磕頭，因為沒見大人們磕頭，小龍扯著媽媽的手問：“爸爸拉著臉想哭，媽媽也一樣想哭，您和爸爸，柳柳媽媽咋個不跪著勾腦殼？”
夏荷指著謝佳的墳頭，說：“這是你的大姨，她姓謝，是你鳳兒妹妹的媽媽，所以鳳兒妹妹叫李謝鳳。”
“我鳳兒妹妹不是媽媽你生的呀？”小龍搞糊塗了，不解的問媽媽。
夏荷想了想，說：“龍兒和妹妹都是媽媽生的，龍兒沒抱給別人，妹妹抱給大姨的，大姨是妹妹的撫養媽媽，算妹妹有兩個媽媽吧。”
小龍瞄了瞄蘇媛母女，悄悄地說：“媽媽也把龍兒抱給柳柳的媽媽，讓龍兒也有兩個媽媽，行不？”
夏荷親了小龍一口，笑道：“龍兒該不是想媳婦了吧？”小龍不解，問：“啥叫媳婦呀？”
夏荷自知失言，又指著龍女的墳頭，說：“這是你的幺姨，是媽媽的親妹妹，她叫龍女，又叫鍾淑媛。剛才爸爸媽媽沒勾腦殼，是因為我們是大人，歲數比她們大，龍兒是晚輩才勾腦殼。”
小龍說我都勾腦殼了，大姨和幺姨咋個不出來陪我們玩呀？夏荷說她們都死了，小龍又扭到問啥叫死？夏荷沒法解釋，隻好說死了就是不出氣了，躺在這裏休息，等將來媽媽死了，躺在這裏休息，龍兒別忘了給媽媽勾腦殼。
小龍問：“媽媽死了會陪我玩不？”夏荷有點煩躁，不耐地說：“死了就死了，咋個陪龍兒玩？”
小龍望著媽媽哭了，“媽媽別死啊！龍兒不要媽媽死呀！龍兒要媽媽陪著玩兒！嗚、嗚、嗚......”
李尚和蘇媛領著兩個女兒在洞中四處轉悠，聽到這邊小龍在哭著喊叫，嚇得大驚，都抱起女兒奔了過來，見這母子倆都在哭，李尚放下小鳳交給蘇媛牽著，從夏荷懷中接過小龍，問清原由後，笑著說：“媽媽不會死的，媽媽是神仙，神仙怎麼會死啊？”小龍望著蘇媛，蘇媛笑著刮他的小鼻子，說：“媽媽真是神仙呢，哪裏會死。龍兒是男子漢，又拿著盒子炮，是解放軍，咋個哭鼻子，不怕柳柳妹妹笑話？”柳柳也拉著他的小手，說：“哥哥乖哈，再哭柳柳不喜歡哥哥了，不跟哥哥玩了。”小龍從爸爸懷裏掙紮下地，抹去臉上的淚花，笑道：“根本沒哭，保證沒哭！等下回家去，我帶你去打遊擊，殺倭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