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薇她們走了,落英閣靜了不少,靜的不僅僅是屋子,還有人心。
這日黃昏,懿煊吃過飯後獨自一人來到後院,靜靜地欣賞著傲雪紅梅,近幾日的幾場大風吹落了不少花瓣,但總有一些頑強的花瓣依舊留在樹枝上,像是對狂風的一種無聲的反抗。看著這些花瓣,刹那間敬佩從懿煊的心裏油然而生,這些話雖然不會說話,但是她們也是一個個獨立完整的生命個體,以她們特有的姿態存在與天地之間,就算是隨風飄,最終也會歸於大地,作為來年養育新花的春泥,以此實現她們生命的新生。周而複始一年一年,看似平淡,卻是世間最為壯麗但又容易被人忽視的風景。
看到梅花,懿煊仿佛看到了已經逝去,但還沒有走遠的荀盈盈。懿煊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想到她,隻是覺得這花和盈姐姐有太多的相像之處。以自己生命換來了孩子的新生,盡管這孩子最終沒有保住,但她也做了一個母親能為孩子做的一切。
也許多年以後,自己的哥哥會再有新寵,會生下健健康康的孩子,別人也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會一點一點的忘記這個曾經的太子妃和那個還沒有開口說話就夭亡掉的孩子。畢竟,和整個江山比起來,這個女人實在是有些微不足道,但是無論別人怎麼忘記,她都會記得這個女人,這個女人帶給她的震撼足以讓她這一生無論什麼時候想起來都心生尊敬。
“‘夫何瑰逸之令姿,獨曠世以秀群,表傾城之豔色,期有德於傳聞。佩鳴玉以比潔,齊幽蘭以爭芬。淡柔情於俗內,負雅誌於高雲。悲晨曦之易夕,感人生之長勤;同一盡於百年,何歡寡而愁殷!褰朱幃而正坐,泛清瑟以自欣。送纖指之餘好,攮皓袖之繽紛。瞬美目以流眄,含言笑而不分。曲調將半,景落西軒。悲商叩林,白雲依山。仰睇天路,俯促鳴弦。神儀嫵媚,舉止詳妍。’”懿煊圍繞著梅花一邊走一邊吟誦出了這篇陶淵明的‘閑情賦’。
“這本是一篇男子思念心上女子的文章,這幾句話與姐姐的容貌與品行也是極為相符的。今天我用它來祭奠姐姐。想想兒時的歡樂,那時的我們都是那麼的無憂無慮,促膝長談,吟詩作對,還能聽到姐姐悠揚婉轉,飽含深情的琴聲,我們也一同對月許願,希望能找個可以依靠終身的唯一的男子。鳳冠霞帔,紅燭高照,羨慕你找到了一生的幸福,憧憬著未來的好日子,卻不想才一年的光景,竟天人永隔了。一杯清酒,一抔黃土,撒上故人的哀傷,掩去今人的酸楚。紅顏轉瞬成皓首,今天我在這祭奠姐姐,他日我魂歸黃土,又會有誰來祭奠我呢?”懿煊吟過閑情賦,又獨自看著已經掉落的和還沒有來得及掉落的梅花自言了這麼一番話。不經意間,黃昏已被夜色取代,高天上那十六的月亮,似乎比十五的月亮還要皎潔透亮。周遭的一切都很安靜,好像都豎起了耳朵聽懿煊在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