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出來啊,王麻子要斃人啦!”村裏,老根叔一邊瘋跑著,一邊塌了天般地叫著。
窯洞前,麻將軍槍指著綁在樹上的勤務兵小馮:“再問一遍,我軍的紀律,你知不知道?”
“知道!”小馮大聲說。
“好,那別怪我不講情義了!”哢,麻將軍將子彈推上了膛。
“槍下留人!”老根叔跌跌撞撞地衝到麻將軍麵前,一把捂住槍口,“王麻子,哦不,王將軍,不能斃啊!”
與此同時,圍過來的老鄉們也齊刷刷跪下:“不能斃啊將軍,求你了!”
“讓開!”麻將軍推著老根叔。
“你看,娃這麼小,又滿身傷,都是打鬼子和幫老鄉落下的啊!”老根叔顫抖著說,“王麻子,做人可得講良心啊!”
“良心?老鄉的一根草、一截線,啥不是血汗換來的?他拿老鄉的東西就講良心了?”麻將軍的額頭已滲出了密密的汗粒,“我們的紀律,誰拿群眾一截線,定叫他拿命來還!”
“諒他初犯。”老根叔緊捂槍口,“依我看,他吃了一碗,就讓他賠兩碗、三碗……”
“不!老根叔,我沒有!”小馮大叫著。
“你沒有吃?那麼,那碗麵被狗吃了?”麻將軍說著就使勁奪槍。
“王麻子,事情還沒搞清就殺人,小鬼子的做派呢!”老根叔死死抱著槍說,“那碗麵到底是小馮吃了還是哪條饞嘴的狗吃了,你讓告狀的人來對質!”
“好!”麻將軍對人群裏一位四十多歲的女人說,“槐花,你照實說。”
一提到槐花,人群立即炸開了鍋:“黑心的婆娘,娃就吃你一碗麵,怎麼就告到將軍這裏來?”“忘恩負義!不記得你男人死後誰幫你做的重活累活?”
“昨天,夏戰士幫我挖地溝,挖了幾條泥鰍,我今早就煮了泥鰍麵。剛盛進碗,見娃從炕上摔下來,就跑了去。出來時,麵不見了。我當時想,那期間隻有小馮送柴來過。”槐花說著就哽咽了起來,“將軍,我錯了,那碗麵沒被人端走,是我見娃摔下炕就著急,一著急就隨手放到窗台上,然後忘了,剛才找到了。”
眾人一聽,長舒一口氣,麻將軍也如釋重負地坐到地上。不料小馮卻大聲說:“槐花姨,你撒謊,那碗泥鰍麵就是我端走的。”
麻將軍和眾人丈二和尚一般,看看小馮又瞅瞅槐花。
槐花神色慌張:“我沒……沒撒謊。”
“沒撒謊?那端給大家瞧瞧。”小馮扭著脖子,得理不饒人似的說。
“我吃了,吃到肚裏了。”
“哈哈,你啥時舍得吃麵?還是泥鰍麵?”小馮笑著,“你們看,她騙人都不會哩。”
“是啊,槐花不是饞嘴婆娘。”老根叔說著就怪異地笑了,“槐花,敢情那麵被你送給他……他吃了?”老根叔把“他”字咬得重重的。
人群一下子哄笑起來:“啊,原來送給二愣子了!”
“沒!我沒送給他。”槐花滿臉通紅地爭辯著,“那碗麵,我不是給他做的。”
“嗨!給就給唄,有啥不好意思嘛。”一個漢子說著就吼起了信天遊:“愣哥哥你有情意哎,花妹子我情意深哎……”
“真不是給愣子哥的。”槐花委屈地說,“夏戰士把泥鰍給我時叫我做給愣子哥吃,說他傷了腿。可我看麻將軍都病了一個月,就打算給麻將軍,哪知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啥?給麻將軍的?”老根叔一下子氣憤起來,“哪個畜生,連麻將軍的麵也忍心吃?”
眾人也立即氣憤起來。
“那麵是小馮端的不假,可不是他吃的。”一名執行任務歸來的戰士跑進人群說,“將軍,小馮給槐花姨送柴時,看到了灶台上的泥鰍麵,就想到您最近病著,於是端了。可小馮一端回就害怕了,央我給您送去,我還向您撒謊說……”
“啥?”麻將軍彈簧一般從地上跳起來,“我吃的那碗,就是……”麻將軍一巴掌打在自己嘴上,“呸呸呸”地啐起來。
小馮撲哧一笑,斜仰著臉說:“反正我沒說,我沒說被狗吃了。”
“王麻子,你害了我!”老根叔一旁也“呸呸呸”地啐著,“我說我不吃,你非給我半碗,害得我也成了半條狗。”
窯洞前又一次哄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