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二章(1 / 2)

她心不在焉的,到底沒吃幾口飯就到後院去了。

後院養了一小塊草皮,擺著白色的咖啡桌,白色的雕花靠背椅。因為媽媽喜歡梨花,所以在草皮四周圍了一圈梨樹,八九月的時候剛剛收獲了好幾筐的梨,現在卻是四麵光禿禿的,有種難以形容的蕭索。

安琪看到韞晞背對著她坐在梨樹旁的白漆秋千上,有月光柔柔的披在他身上,和著這滿院的蕭索。她心內一顫,不由想起小的時候,她跟晁家的兄弟常常膩在一塊玩耍。其實那時候,她跟韞曄玩得比較好,因為韞晞從小就是個不大愛說話的孩子,因為太聰明,又顯得早熟,更使得她對他隻可遠觀,不可近玩。她記得韞曄小時候比現在可愛多了,常常為了一個小玩具跟她爭得鼻青臉腫,而韞晞總是坐得遠遠的,看著他們在那裏打鬧,好像一切都不關他的事。

那時候他們都隻是上小學的孩子,天大的事不過是誰誰誰又不跟誰誰誰玩了。吵著鬧著哭鼻子的事也不過就是那麼點現在想來一笑了之的芝麻綠豆。可是安琪小小的心裏充滿著好奇,這個晁家大他一歲的小哥哥為什麼總是那樣淡定,像個小大人一樣在她跟韞曄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輕輕鬆鬆的勸架,然後若無其事的拉著韞曄回家。

後來有一次,晁伯伯和晁伯母帶著兩個孩子去郊遊,也帶上了她。他們去湖邊釣魚燒烤,晁伯伯撐著釣竿等魚上鉤,晁伯母忙著張羅燒烤的食物,她跟韞曄脫了鞋在湖邊打水仗。韞曄將一捧捧的水灑到她臉上,她也不甘示弱的回敬他一捧捧清涼的水。晁伯母笑著叫他們來吃東西,她扭頭才發現,韞晞坐在很遠的地方靜靜的看著他們,像個突兀的闖進他們家庭的外人。她看到他眼裏的隔絕冷漠,還有一閃即逝的痛楚。那時候安琪才知道,他並不是隔絕了她和韞曄,而是隔絕了整個晁家。她看不得他被孤立,捧著一盤食物到他麵前說:“韞晞,吃雞翅。”

晁韞晞說:“謝謝,我不吃。”

安琪從小留著整齊的齊流海,撲閃的大眼睛水靈靈的,笑的時候總能帶出頰邊的兩顆甜甜的梨渦。她這樣笑著,鬢邊還沾著濕發,在陽光下閃著燦爛的光。她把雞翅挑出來,遞到他的唇邊:“來,吃一口嘛!”

他的神情動了動,終於接過她的雞翅。

身邊的親人朋友總是像讚揚又像遺憾的說:“韞晞太乖了。”安琪沒有聽懂大人的意思,隻是從那次之後,她反倒覺得韞晞越來越好玩了,不管玩什麼,他都能迅速的學會,教她,然後讓著她,使她獲得勝利。他懂得好多有趣的東西,一天告訴她一點,她就覺得他身上有源源不絕的樂趣,漸漸就跟他親近多了……

現在她看著他的背影,也許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就像別人說的那樣,帶著種令人無法靠近的孤絕。她朝他慢慢走近,聽到他在輕輕的誦著:“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胭脂淚,相留醉,幾時重?自是人生常恨水常東。”

安琪在心裏歎了口氣,輕巧的說:“你是不是又打算參加詩歌比賽了?現在都秋天了,哪來的‘春紅’啊?再說了,我媽種的是梨花,要也是‘春白’!”

韞晞輕笑著回過頭來,看著她說:“貧嘴。”

他已經很少這麼笑了,現在笑起來令她想起過年時候放的煙火。他這樣笑望著她,仿佛太眩目似的,讓她一時回不了神。

她忘記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不敢盯著他的臉看。原來她總是膩著他,讓他教她好玩的,他也是那樣自然的拉著她的手,帶著她玩。後來他們都上了中學,半大不小的孩子,開始懂得男女有別。男生跟女生接近一點,就被同學說成是談朋友。夏安琪跟晁韞晞天天放學一起回家,也被人說成是男女朋友。那時候連老師也在班上似有若無的提到早戀的不好。夏安琪從來是驕傲的,不會做老師眼裏“不好”的學生。所以後來她就跟韞晞各走各的,拉開了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