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注定又是個多事的冬天。媽媽好不容易送進了醫院,一直保持聯係的主治醫生就要求將媽媽送進加急病房。
情況看起來很不妙。媽媽的意識在一點點的失去,而安琪的心在一點點的如同槁灰。她幾乎已經成了個機械,由著醫師安排將媽媽帶到緊急病房,由著護士帶她到工作台前簽字確認,然後護士好心的提醒她:回去帶一些住院的生活用品。她簡單的“哦”了一句,機械的轉頭,朝病房外麵走去,快要出門口了,又想起什麼,連忙轉身跑回來,請求著護士幫她看護好媽媽。醫院的護士們與她是熟識的了,這些小忙自然願意幫她,她這才放心,又難過的看了已經陷入昏迷的媽媽一眼,才掉頭離開。具體要準備什麼東西她完全沒有想到,隻是護士讓她去取,她便去取。
外麵還在飄著冷雨,像細雪一樣飄在人的皮膚上,沁入骨髓的寒涼。夜裏行人已經太少,估計這個時候都窩在被窩裏甜甜作夢了吧!她一個人走在荒涼的夜色裏,除了街燈,什麼都是冷灰色的,整個世界,她的全部生活空間,都是灰暗的,像看到末日一般的灰暗。
其實她並沒有走得多遠,離醫院不過三四十米的距離,她忽然不記得回家應該向左拐還是向右拐。她走得很慢,向哪邊都不對似的,又似乎什麼都無所謂。
她決定過街,但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選擇過街。也許隻是因為十字路口的紅燈轉綠了,顏色很明亮,可以衝淡一點她眼中滿世界的灰。她慢慢的過街,四周都是一片寂靜,連馬路上最張狂的小汽車也似乎不發出一點點的噪音了,極不正常不是嗎?也許是她的心已經處在絕望裏而聽不見任何的雜音。她隻覺得異樣的安靜,隻覺得在這樣異樣的,空氣都幾乎為之凝結的安靜裏,有什麼東西迅猛的撞了一下她的腰部,她一點也不覺得疼,隻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浮在雲端一般飄了起來,彈得極高,再重重的跌落在地上的時候,她還是沒有感覺到疼,她以為她的生命已經就這樣跌出了這個空間之外,然而沒有,她的身體被撞翻之後依然沒有停下來,還照著慣性在水泥的馬路麵上滾了好幾個圈,這才停了下來。
她覺得一點也不疼,失去意識之前隻看見身周圍了一些人,然後,滿眼的灰變成無盡的暗,伸手不見五指的暗……
莊焱帶著阿海趕到醫院的時候,晁韞晞已經坐在急救室外邊的排椅上,他的頭發還是濕的,領帶已經扯到快要斷掉,褲角上滿是泥巴,形象狼狽得像剛從泥地裏撈上來的農民工。
莊焱一把衝到他麵前,伸手提起他的領帶,他整個人就被他順手提起來一點。他湊得很近才看清楚了:晁韞晞短短時間竟變得異樣的滄桑憔悴,好像歲月突然從他身上拿走了好幾年的光陰。莊焱心底重重一沉,有什麼極不好的預感蹦了出來,他咬牙問道:“晁韞晞!你跟安琪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會弄成這樣?”
晁韞晞的身體就像個死屍似的,一點反應都沒有。
莊焱手上的青筋都使勁爆了出來,恨不能一拳就砸到他臉上:“你不是要帶她出國嗎?怎麼會被車撞?她怎麼會失魂落魄?她媽媽怎麼會在這個時候突發急病?你們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她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