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嬌隻是認真的看著付師傅。
他今天穿了一件華麗的花格子襯衣。他那最花哨的服飾與最強烈的感情之間好像具有一種內在的聯係，他抑製了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柔和。
他今早和小嬌談話時在微笑中若有所思，露出了關愛的神情，偶爾說話時炯炯閃亮的眼中有著另一種感情，小嬌時常在想他是不是想說什麼，但是又不說？卻又不時地重複著少良的動作。
飯後，付師傅走過去拉住妃兒的手說，“小阿妹，我是不是可以‘一聆雅奏’？”
“沒問題，”妃兒愉快地答應了。
他在琴旁坐下，少良的表鏈象一條金色的蛇在他手腕上晃著，這是大家都熟悉的，“慕姨，你看，這個表好不好看？”
慕管家點點頭。
“良兒不在，你什麼都翻出來了。”相夫人說著。
“那是當然，隻有這金鏈才可以配金表，”付師傅說話還不忘瞥上小嬌一眼，“我也是怕這個金鏈寂寞，才戴上的嗎？”
小嬌聽到這裏不再說話，而是把臉部轉向妃兒，她去聽她的琴聲。
妃兒剛開始彈奏，他就跟上了拍子，有形而酷酷的腦袋懶洋洋地歪向一邊，兩個極美的手輕輕地打著拍子。這些動作都是模仿少良的，他模仿的惟妙惟肖，如果不看臉，有時候就會感覺是少良。不知道為什麼，隻要他一出現，小嬌就會想到少良。
不知是他巧合，還是故意的。
他十分讚賞那音樂，“鋼琴曲，隻有使情與景、意與靜交融在一起，塑造鮮明生動的藝術形式，才能產生強烈的感染力。”
“進步了？”相夫人問著。
“良哥說的。”付師傅說完，相夫人不再說話，隻是偷偷地看了小嬌一眼。
付師傅又開始不停地誇著妃兒，恭維著小嬌教得好，“你小嬌老師真的是具有藝術家的精神涵養和天生的靈性。”
他這麼一誇，妃兒心花怒放，彈得更起勁了。
他不象可憐的慕管家那樣純粹為欣賞醉人的樂聲而讚美。
付師傅由於修養與訓練，不但理解樂曲的優點，而且理解演奏技巧的優點。
暮色漸濃，他要求暫時不要點燈，以免破壞了那可愛的朦朧光影的美。這一切都是少良的喜好，今天付師傅全用上了。
當他當著小嬌的麵誇獎蘇小嬌教的好的時候。小嬌為了避免尷尬，也為了避免看見他。遠遠地躲開了。
她真的不想煩惱，一看見他，她就會想起少良，她已經盡力去做這件事了，她一定會把少良拉來，但是她此時還不知怎麼做，她不知如何回去，她也許隻能回一次，也許永遠回不來，這隻是她的感覺。三婆已經說過，萬事憑著自己的造化。
她此時正站在遠處的窗口向外眺望，想著自己的心事。
“小嬌老師，和我一同反對點燈如何？”
付師傅正踏著輕悄的可怕的腳步聲過來，他剛才的話語嚇了小嬌一跳。
他故意擺出一副油滑的表情，像極了少良。此時小嬌感覺到自己的心都碎了。她好像已經看穿了小嬌內心的所有想法。
如果當時有一盞能燒死他的燈，小嬌真會親自趕到樓下廚房裏把它取出來。她感覺自己此時要瘋了。
“你肯定喜歡這種柔和而顫動的夕陽吧？”他溫和地說。
小嬌轉過頭去，不理她。
“啊！我喜歡這種夕陽和良哥一樣。生來就喜歡高貴的、偉大的、美好的、純淨了的東西：象這樣一個黃昏中所見到的一切。對我來說，大自然有這種永不消逝的美，這樣永不消逝的柔情啊，真是上天的饋贈啊！小嬌老師，它是不是也打動了你的心呢？”
他不再往下說。望了望小嬌，柔和悅耳的音調給他剛才背誦優美的詩句增添了一種獨有的魅力。
小嬌不能再說什麼，又不便發作，隻得跟著他回到剛才的屋子裏。
“咳！別關閉了自己的心靈之窗，回到現實世界來吧。我現在準許開燈！不知道哪位肯賞光和我玩一盤棋？”
他臉朝著大家說話，但一雙眼睛卻在瞟著小嬌和妃兒，妃兒早就被他誇得心花怒放，當即接受了他的請求。
這一點小嬌怎麼也做不到，她是決不肯和他玩牌的，在逐漸朦朧的暮靄中，小嬌感到他那雙眼睛好像窺探到了她的靈魂深處。
他用著少良同樣的聲音，他的聲音沿著自己渾身的每一根神經震蕩，小嬌感到自己身上一會兒熱，一會兒冷。
整個黃昏中小嬌都被夢裏那些神秘可怖的景象不時困擾著。這會兒更沉重地壓在心頭，感到一種難以忍受的凶兆，一種無法形容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