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梨苑的門,屋內漆黑一片。
蘇晚打開客廳的燈,打開鞋櫃,除了多了兩雙小孩的拖鞋,其他的跟她離開的時候一模一樣。
她忍住眼眶的酸澀,拿出鞋子給楊寸心和楊言暉換上,自己拿出她以前的鞋子。
客廳一片安靜,所有的擺件都在原來的位置,甚至在燈光下,有一些地方已經積了不少的灰塵。
蘇晚微微蹙起眉頭,看起來像是很久沒有人住過的樣子,可是既然唐野直接帶她到這裏,就說明楊景然是住在這裏的,隻是這灰……
她按下心裏的疑惑,拉著兩個孩子上樓直接來到臥室。
臥室的燈也沒有打開,倒是窗戶開著,晚風吹動著窗簾,把楊寸心嚇了一跳,輕輕地驚呼一聲,轉身就朝蘇晚的懷裏鑽。
等蘇晚打開臥室的燈,楊寸心才緩緩探出腦袋,隨即又是一聲詫異的驚呼。
不過這一聲驚呼,倒不是容易一驚一乍的楊寸心,反而是楊言暉。
楊言暉一直都表現得比較沉穩,幾乎還沒有見過他失態的樣子。
楊寸心歪過頭看向楊言暉,視線略過他的肩頭,忍不住驚歎道:“哇……”
不僅兩個孩子,就是蘇晚也被臥室的變化驚到了。
臥室的牆上和壁櫥上,全部都掛著彩色的畫。
每一張畫裏,都是她。
有她剛出生的時候;有她在地毯上爬的樣子;有她從花田裏出來,手捧向日葵的模樣;還有她坐在窗前看書的樣子;還有她學花滑,她跌倒,她跳躍……
“媽媽,媽媽,這裏這裏是我和哥哥嗎?”楊寸心跑到一麵牆下,仰著腦袋,指著那幅蘇晚懷著他倆,在巴黎的時候。
“媽媽,你這是在吃什麼?”楊寸心指著一張圖中蘇晚坐在長椅上,吃著熱騰騰的餃子的畫麵,然後問蘇晚,“這個小姐姐是誰?”
“媽媽,這個房子好漂亮……寸心可不可以也去這裏住?”
那幅畫很奇妙,看起來是畫得巴黎的那棟小別墅,實際上,在窗戶的位置,畫出了屋內看電視的蘇晚。
楊言暉搬過椅子,爬上去,用小手指指著窗戶裏的蘇晚,“媽媽在這裏。”
然後他的小手指頭又指了指,蘇晚隆起的肚子,“我們在這裏。”
“這裏我們以前住過。”最後楊言暉得出結論。
楊寸心聽後,恍然大悟狀,連連點頭,然後去看其他的畫了。
蘇晚望著滿臥室的掛畫,是她從出生,到現在點點滴滴的瞬間。
她以前記得楊景然會畫畫來著,但是他幾乎不怎麼畫。特別是在她父母還在的時候,她曾經纏著他一個月,就為了讓楊景然給自己畫張畫,可是不管她說什麼做什麼,楊景然就是油鹽不進。
久而久之,她就放棄了。當時她以為,楊景然這輩子都不會給她畫畫。
可是她看著入目的畫麵,她捂著嘴巴,視線漸漸模糊,強忍著要落下的眼淚。
“媽媽,爸爸沒有在家嗎?”饒是向來冷靜的楊言暉也忍不住上前拉了拉蘇晚的衣角,仰著頭,望著她,眼裏滿是期待和小心翼翼。
剛才唐野和她在車內的對話,他雖然不太懂,但是他知道,唐野叔叔是要帶他們去找爸爸,這裏是他爸爸住的地方。
可是從進別墅到客廳,到臥室,他並沒有看到楊景然。所以他忍不住問蘇晚。
蘇晚抬手狀似無意地抹掉眼淚,蹲下身跟楊言暉說,“媽媽去看看,爸爸有沒有在其他地方。言輝跟寸心在這裏等媽媽好不好?”
蘇晚的話讓楊言暉的小臉,掩藏不住的喜悅,立馬回答:“好。”
看著楊言暉的模樣,蘇晚更是心頭一酸,她摸了摸楊言暉的小腦袋,笑了笑,然後起身離開臥室去了書房。
走進書房,書桌上的台燈還亮著,隻是屋內並沒有楊景然的身影。
她走近書桌,桌旁放著一杯咖啡,她用手指碰了碰杯壁,還有幾分溫。
她環視了一下書房,確定他沒有在,蘇晚才從書房出來。
以前,楊景然在家,不是在臥室就是在書房的,而且多數時間,他都是在書房裏。
現在都沒有人,如果說沒有回來,倒還正常,可是既然泡的咖啡還沒有涼透,整棟別墅,除了書房開著台燈,一片黑暗,就說明楊景然是回了梨苑的。
走出書房,她在走廊上站了一會兒,隱約聽見某處傳來玻璃碰撞的聲音。
她尋著聲音找過去,推開兒童房的門。
推開門的那一刹那,酒氣鋪麵而來,窗簾拉開,窗外的幽光透過玻璃穿進來,隱約能看見屋內的輪廓。
在床的旁邊,她看見楊景然倚靠的身影,蘇晚抬腳準備走過去,卻在剛動了動,就感覺踢到了什麼東西。
她一驚,趕緊打開了兒童房的燈。
兒童房的燈,因為有楊寸心,所以比較夢幻,不算刺眼。不過因為屋內一直處於黑暗,突然打開了燈,還是有些難以適應。
就是蘇晚,也閉上眼睛緩了好一會兒才睜開。
她看見楊景然因為突如其來的光,有些不滿地擰起眉頭,抬手捏了捏鼻梁,掀開眼眸。
當他看見站在門口的蘇晚時,整個人都呆住了,手指捏著鼻梁,一瞬間頓住。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張了張嘴,遲疑地喚了一聲,“阿……晚?”
蘇晚抬起的腳,在她睜開眼的那一刻又重重地放下,像是被施了魔咒一般,蘇晚定定地站在原地,望著滿地酒瓶中央靠在床頭的楊景然。
眼前的畫麵,不禁讓她想起了很多年前,她要跟他離婚,吳媽讓她回來那個晚上一樣。
對比一下,現在的狼藉,比起當時,還算好太多。
隻是……現在楊景然的模樣,卻比當時頹然太多,也脆弱太多……
林楚、林南風、唐野,都隻說楊景然過得不好,但是她並不知道,他會過得不好到這個樣子。
滿屋子的酒瓶,幾乎沒有可以落腳的地方,他那麼大的一個大個,蜷坐在床頭,懷裏抱著一個毛絨娃娃,滿身的狼狽,滿臉的委屈……
在她二十幾年的印象裏,楊景然不管什麼時候,都是一個意氣風發的狀態,而且像是帶著禁欲一般的,白襯衣,黑西裝,襯衣的紐扣一直要扣到最上麵的那一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