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軍軍事工程學院在恢複本科招生的第二年獲得了碩士學位授權，開始麵向全國招收研究生。如果說上大學的人算是天之驕子的話，那麼能在八十年代初考上研究生的人更是這些驕子中的佼佼者。今年造船係有艦船結構和船舶設計兩個學科招收工程碩士，計劃錄取名額隻有三個。嚴格的考試命題和錄取製度是不容摻假的，三門基礎課、兩門專業課，都是全國統一命題，政審合格後，考試成績是錄取的唯一標準。
林立、金易、石軍三個人都以優異的成績通過了初試。接下來馬上要進行複試，何主任指示隊裏給林立發了封電報，詢問身體康複情況。
林立從家裏養病回來了。他消瘦了許多，臉上的顴骨都凸顯出來了。這時候，最後一門主課《艦船設計》已經快上完了，按照教學計劃，學員們馬上要到東海艦隊進行為期一個月的畢業實習，為畢業設計做準備。
畢業設計的課題早就下來了，總共四個。除了一個是結構方麵的專題設計以外，其它三個都是總體設計，分別是5000噸級驅逐艦、1000噸級輕型護衛艦和200噸級快艇。任務書中列出了該艦型的使命任務、戰術技術要求、可供選擇的武器、動力、通訊、雷達係統，除快艇外，護衛艦和驅逐艦還要求搭載反潛直升飛機。
學員有自由選擇課題的權力。袁天華和邵鈞選擇了“驅逐艦組”，辛瑞和沈海平選擇了“護衛艦組”，顧震有選擇了“快艇組”。林立已經通過研究生複試，畢業後將繼續攻讀船體結構研究生，自然也就選擇了“結構組”。關於課題選擇，每個人都有一大堆理論依據，除了同組的人經常會在一起討論以外，還會時不時和其它組的人發生辯論，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到實習開始，在從江城赴SH的“江漢”輪上，邵鈞還在和辛瑞爭執不休。爭執的焦點是中國海軍更需要哪種類型的軍艦。
辛瑞認為，以往、目前以及今後相當長的時期內，海軍還隻能堅持“空、潛、快”的戰略思想和裝備發展方向，隻不過是要全麵提升“空、潛、快”的內涵，1000噸左右的輕型護衛艦正是這樣一種全能的艦型，既可以替代現役的獵潛艇，又具有相當強的對海攻擊能力。更重要的是，從建造周期和成本上考慮，也很容易盡快成軍，及早擔負戰備值班，成為新時期保衛祖國海疆的主力。
邵鈞說他這種想法太小家子氣了，帶有明顯的農民意識。要“建設強大的海軍”，護衛艦算強大嗎？還輕型的，不是太落後了嗎。本來受十年****影響，我們就已經喪失了太多的發展機會，和西方先進國家的差距越來越大，正應該奮起直追。而這份責任和重擔就曆史地落在了我們這些“****”後最早走進軍校的學員身上，這是天賜良機，天降大任於斯人也！
辛瑞說：“豪言壯語沒有用，不能頂飯吃。”
“你什麼意思？”邵鈞反問道。
“建設強大的海軍是要花錢的。有錢還不一定有海軍，沒錢就一定沒有海軍。現在國家實行的是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大戰略，軍隊建設要服從國家建設大局。據說海軍至少十年之內都沒有發展新型艦艇計劃。”
“純粹是胡說八道！”邵鈞憤憤地說：“十年不造船？海軍還要錯過多少個十年，還要繼續落後多久？”
“落後多久也不是你一個人的事。”辛瑞的眼睛瞄了瞄四周，繼續說道：“小道消息，不能全信，也不可不信：我們中有些人可能一畢業就要改行。”
“啊？怎麼可能。改行幹什麼？”邵鈞吃驚地問道。
“沒什麼。”辛瑞突然收住了。
邵鈞還想拉著他問個清楚，卻發現潘隊長手裏拿著個照相機走了過來：“你們誰會照相？”
邵鈞一眼就看出隊長手裏拿的是海鷗120相機，和自己家裏的那台一
樣。於是說道：“這種相機我用過。”
潘隊長馬上說道：“那好，就交給你保管。辛瑞，你去叫大家，都到船頭甲板照相。”
辛瑞應聲而去。
潘隊長從口袋裏掏出兩個膠卷遞給邵鈞，還有些不放心地說道：“你行不行啊？”
邵鈞沒吭聲，在往船頭走去的路上，就邊走邊撕開膠卷包裝，拆下相機皮套，打開後蓋，把膠卷卡入相機，拉緊滾軸。“啪”地一聲扣上後蓋。潘隊長還沒完全看清楚怎麼回事呢，膠卷裝好了，整套動作幹淨利落一氣嗬成。邵鈞把相機對準了潘隊長：“要不要先給你來一張？”
“好呀，就在欄杆邊上照吧。”
調光圈，調快門速度，調焦距，取景，“照了啊？”邊說邊按下快門。
“我還沒準備好呢。”
“哦，沒關係，這第一張基本上是作廢的，裝膠卷的時候很可能就已經曝光了。”
潘隊長有些氣惱：“這不是既浪費膠卷又浪費表情嗎？”
“不浪費，這是正常的。”邵鈞把相機遞過去：“你看這計數器，現在還沒到1呢。也就是我這水平吧，一般人照12張，我基本上每次都能照14、5張。”
“你就吹吧！”潘隊長搖搖頭，又重新開始擺姿勢：“再來。”
邵鈞馬上又拉開架勢，正待按動快門，潘隊長冷不丁問了一句：“你對可能麵臨的改行是怎麼想的？”
船頭上層甲板上，同學們已經等候很久了。就在這次實習出發前，學院接到上級通知，全軍的軍校學員開始統一穿著幹部服，大簷帽、四個兜代替穿了三年半的水兵服。還沒畢業，就已經是軍官的裝束了，誰不想照張相片寄回家裏？可這麼多人，怎麼照啊？總共才兩卷膠卷，每人一張肯定不夠，潘隊長一時拿不出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