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不飽和樹脂原料製作工藝品是一項很好的技術創新,而且非常容易推廣。整個製作流程基本全靠人工,除了抽真空時用到壓縮機,幾乎不需要更複雜的設備。生產工藝也十分簡單,將液體樹脂摻入一定比例的白色石粉後,注入矽膠模具中快速成型,經過打磨、修邊,可以做出精致的人物、動物等產品造型。因為矽膠具有十分優異的延展性,可使成型後的產品達到細致入微的程度,再用油漆塗上各種顏色,出來的產品絕對是美輪美奐、栩栩如生。像雪人、天使、聖誕老人等等西方家喻戶曉的形象造型,通過樹脂工藝品立體化的表現,已經像我們過年貼福字一樣,成為大多數國外家庭聖誕節不可或缺的裝飾用品。
台灣地區最早形成樹脂工藝品的產業化生產,並在長期的設計、生產、銷售實踐中使這個行業日臻成熟,十幾年間在外發出口市場獨領風騷。亞洲金融危機以後,隨著眾多的台灣企業進入大陸,生產樹脂工藝品的台資廠、合資廠以及純粹的國內民營個體工廠漸漸在廣東東莞、福建泉州一帶出現,一間小型工廠的資金投入也就是區區幾十萬,百十號人可創造年產值上千萬元,起初的利潤空間也很可觀。西方市場、特別是歐美國家市場對這種工藝禮品有著巨大的需求,像美國的DOLLARTREE(一元樹)公司,單款產品可以一下子定購幾十萬個,一筆訂單動輒幾萬、甚至幾十萬美金。這麼好的生意誰不搶著做?像泉州這樣一個不大的城市,一時間生產樹脂工藝品的工廠竟有上千家。
可好景不長,短短幾年之後,隨著大小工廠鋪天蓋地的出現,供需矛盾日漸突出,出口廠商隻能在價格上搞惡性競爭。客戶也看到了這一點,不論是多爛的價格,總會有人趨之若鶩,不愁訂單沒人接。事實上,從袁天華入行的那天起,生意已經是一天比一天難做了,公司關門、工廠倒閉的事時有發生。袁天華這個時候還跳出來開公司,而且一上來就花高價買廣交會的展位,這的確是需要一些勇氣。
“這生意簡直是沒法做了。”
麥軍剛送走了一撥香港客戶,一回到展位就大聲嚷嚷起來。這些香港人也實在難纏,談了一上午都談不攏。價格上一再讓步,已經低過采購價了,客戶還是不接受,還一大堆理由,甚至還說什麼“你們不是還有出口退稅嗎?”在這過程中,袁天華一直站在展位門口,他幾次想走過去和客戶解釋,最後還是決定放手讓麥軍去處理。麥軍以前沒做過業務,英文水平也很差,遇到這幫胡攪蠻纏的香港人,估計生意是談不成了,倒不如給他一個鍛煉的機會。
剛剛吃過簡單的午餐,那幾個香港人又轉回來了,還帶來一個大腹便便的老外。這群人站在展位門前,對著門楣上華天實業公司的英文名稱指指點點。那老外語氣輕佻地說道:“SINOSKYENTERPRISES?SOFANTASTICNAME.(這麼怪異的名字。)”
袁天華能從對方的口音裏聽出這是一個地道的美國佬,他佯作聽不懂,想聽聽他們還會說些什麼。
“老板在哪裏?有沒有懂英文的?”一個香港男子操著半生不熟的普通話尖聲喊叫,古麗急匆匆從裏麵跑了出來。見袁天華就站在門口,她衝著客戶點點頭就準備回去。袁天華拉住了她:“你接待一下吧。”
那美國人十分精明,從兩人的神情中一下子就猜出了彼此的關係。他一把抓住袁天華的胳膊,用生硬的中文說道:“大老板,再談談。”
進去坐下之後,美國佬先是介紹自己名叫STEPHEN,是個BIGBUYER(大買家),緊接著就開始了長篇大論,講他們是一家很大的美國公司,在全美有幾十家連鎖超市;講他自己一直負責在中國大陸采購各類輕工產品,
對中國的市場甚至比美國還熟悉;說到具體的樹脂產品,他說隻要看看尺寸、掂掂分量就知道是什麼價錢等等,說這麼多無非是希望袁天華能夠接受他們開出的價格。他每講一句,袁天華就看看身邊的古麗一眼,古麗心領神會,裝模作樣地為他翻譯起來。可直到老外講到沒話可講的時候,袁天華也僅僅隻是禮貌性地點頭,並沒說一句話。
“CANYOUACCEPTOURTARGETPRICE?(你們可以接受我們的目標價嗎?)”
等古麗把這句話翻譯出來,袁天華不動聲色地連連搖頭。
那美國佬攤手、聳肩,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主子受窘,跟班的沉不住氣了,那個尖嗓子的香港人走過來,毫無顧忌地和老外說道:“這些大陸人真是不可理喻,送上門的生意都不搞做。也難怪,老板都不懂英文,他們會什麼國際貿易。”
這些話已經很刺耳了,可袁天華還是決定不予理睬,當他是放狗屁了。
可緊接著發生的事實在讓他忍無可忍,那美國佬聽了這番話似乎很受用,他先是洋洋得意,接著用輕蔑的眼神看著袁天華,伸出小手指比劃著說:“CHINESE,很小……”
麵對挑釁,袁天華突然大吼一聲:“放屁!”
在場的人都驚住了。
袁天華緊接著用流利的英文快速說道:“你不知道漢語是聯合國使用的工作語言之一嗎。作為母語,漢語是使用人口最多的語言,占全世界總人口的四分之一。以前有權威統計,全世界講英語的人大約是三億七千萬,講法語的約有兩億七千萬,講俄語的大約是二億五千萬,講阿拉伯語的大約一億兩千萬,講日本語的是一億零三百萬,而講漢語的則超過九億,是講英語、法語、俄語的人數字的總和。你如此孤陋寡聞,隻能說明你受教育程度不高。”
老外很驚愕:“你會說英語,剛才為什麼不用英語直接和我交談?”
袁天華說道:“漢語你聽不懂、不會說,沒關係,我們還可以做生意。”
老外立即露出狡黠的目光:“說到生意,請問我們的合同用什麼貨幣結算啊?”
“我說用人民幣,恐怕你要重新回到商科學校進修相關彙率和銀行結算的常識。對不起,我很忙,失陪了。”袁天華說完便起身走了出去。
古麗走到一邊悄聲對麥軍說:“咱們袁總可真霸道!”
麥軍往那邊瞥了一眼:“他們才霸道呢,大使館都敢炸。”
曾經有人預言,第八十六屆中國進出口商品交易會必將盛況空前,因為它是本世紀的最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