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我先出去了。”女孩把包遞給我,笑著走了出去。
深吸了一口氣,我轉過身打算回包間去,剛邁出第一步,就覺得有些吃力,但並沒什麼其他感覺,走了幾步後,腳腕處才隱隱有疼痛感傳來,而且越來越疼,走路越來越困難,最後我是扶著牆壁一點點走回去的。
“怎麼這麼慢?”秦子陽臉色不大好,不知是為了什麼。
我看了一眼白可,發現她正眯著一雙眼狠狠地瞪著我。
“這你得問她。”本來還在猶豫要不要說,或者幹脆像小說中那些苦情的女人一樣默默地咽下去算了,可是我實在忍不住,憑什麼我被打了還要受這等質問!
“問我?”白可嗬嗬地冷笑起來,“是啊,是該問我,問問我被這一巴掌扇得可疼?”她這話剛落,所有人都向她的臉望了過去。那樣白皙剔透的一張臉上,一個火紅的五指印是那樣明顯,在昏暗的燈光下清晰可見。
“這是怎麼回事?小可,你這是被誰打的啊?”鍾少嘖嘖地歎了兩聲,開口詢問道。
“被誰?嗬嗬,不就是麵前的這位。”說這話時白可眼中蓄著淚水,咬著唇,一副死活不讓淚掉下來的樣子,卻更顯得楚楚可憐,委屈至極。
秦子陽也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轉過身,冷聲道:“這是你幹的?”
“是我。”我抬起下巴,故作無畏地看著他,心裏卻已經翻江倒海地洶湧著,剛剛沒覺得疼的臉這會兒卻火辣辣地疼了起來。
“有什麼要解釋的?”他說這話時聲音極冷,像是換了一個人,一下子就離我很遠很遠,我怎麼抓都抓不住。我慌了,站了起來,指著白可的鼻子說:“是她先扇我的,她那一巴掌扇得我好久沒緩過勁來。還有這腳,剛剛還被她絆了一下,現在走起路來都疼得直咬牙。”
“她打你?”秦子陽問這話時眼中閃過一道驚芒,隨即嘴角抿著的線條更加冷硬,生生透著一股寒氣。
“蘇念錦,麻煩你下次編造謊話時先照照鏡子。”
“是啊,念錦,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小可那臉上的五指痕離老遠都能看到,可是你呢,你看看你,一點痕跡也沒有,要真是打得嚴重哪裏會是這樣,早就紅成一片了。”
鄙夷的聲音越來越多,這些我都不管,我不在乎,可是秦子陽我不得不在乎。我看著他,卻見他麵色沉凝。是的,我這人該死地要尊嚴,也天生不是什麼招人憐惜的人,更沒必要裝腔作勢弄得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兒。人家白可是有那資本,眼角噙著淚,那目光一掃就讓人心疼得想往懷裏摟著安慰。可是我呢?我蘇念錦打小就不是一個讓人憐惜的人,哭得再久擦幹眼淚後別人都看不出來一點,所以我隻能裝著堅強,站得像個戰士一樣看著他。
“白小姐,我代她跟你道歉。”
說完他一把拉過我的手就往外走,在眾多詫異的目光中一路把我拉了出來,進了車裏迅速地打著火,踩了油門往前衝。
連著不知闖了多少個紅燈,到了家,他一直狠狠握著我的手才鬆了開來,一把把我甩到了大床上。
“蘇念錦,你知道你今天都做了什麼嗎?”
我摸著被他拽痛的胳膊,那上麵有一條深深的紅色的血痕,甚至還有些淤青,可見他剛才有多麼生氣。
我一想到他在為了別的女人,還是對他明目張膽有所圖的女人而生我的氣,心裏就開始鈍痛起來。那痛帶著細小的鋸齒,一點點切割著我的內髒,要把它們碾碎。
“我們在一起多久了,我是什麼樣的人你不知道?”此時我看著那張冷漠疏離的臉,恨不得上去也給他一巴掌。他就這樣認定我先打了她?他就這麼不信任我?他就這麼關心他的小愛人?但我的理智提醒我,生氣沒有用,此刻若真給了他一巴掌,我們估計就徹底玩完了,我的委屈也就真成了委屈。
“是她打的我,不信,你讓我現在去洗把臉。”
“我跟你去。”
他這是不信任嗎?
我低下頭,垂放在兩側的手卻不自覺地緊握成拳。
“好。”我說。
看著水痕一點一點漫上我的臉,那紅色的指印漸漸顯現出來,卻因為時間和化妝效果,再加上這第二次的清洗,已然沒有那般清晰,尤其是和白可第一時間展示出的清晰的五指印比,就像是小山和泰山相比一般。
不過秦子陽的表情還是緩和了一下,他從來都不愚蠢,就算我的痕跡不重,這會兒他也該猜出是怎麼一回事了。
果然,他頓了下,“我出去抽根煙。”說完轉身走了出去。
我則進浴室洗了個澡。那崴傷的腳讓我行動有些困難,再加上他剛剛拚命的拉扯和毫不憐香惜玉的動作,使得我更是疼得厲害,眼看傷處就要腫起來了。
但當我出去看到秦子陽仍在陽台上抽煙時,還是一瘸一拐地主動遞給他一杯水。
“少抽點,對身體不好。喏,給你水。”
他動作沒停,依然吞雲吐霧,優雅地看著遠處的景色,不知在想些什麼。
本來自己就受夠了委屈,沒想到這般委曲求全卻遭受的仍是他的漠視,我一把搶過他手中的煙,叼在口中。
“我也要抽。”
“你瘋了。”
說著要來搶我手中的煙,推搡之間,那滿杯的水濺了大半出來,全灑在了我的身上。看著自己這副狼狽樣,我的手頓了一下,然後一下子把剩餘的水潑在了秦子陽臉上。水順著他的發往下流,他沒有動的意思,隻是眼睛定定地看著我,裏麵似乎蘊藏著一場風暴,但最後仍是一句話也沒說,隻是指著我身後的門,看著我。
手中的杯子啪地掉在了地上,清脆的聲響如同玉碎般讓人滿心瘡痍。我感覺自己也隨著這聲音土崩瓦解,有什麼東西在悄然死去。
“你是讓我走嗎?你想好,今天若是讓我走出這個門,我一輩子都不會再回來。”我清晰地聽到自己如同玫瑰撕裂的嗓音一個字一個字地道。
他始終不肯說一句話,但死一般的寂靜遠比任何傷人的話語都要讓人心寒。我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轉過身向外走去。但秦子陽動作比我還快,我剛邁出第一步,他就狠狠地從身後抱住了我,然後攔腰將我抱了起來,死死地壓在大床上。我本能地反抗他,掙紮著起身,他卻更為迅速地壓住我的雙腿,正好硌到了我摔傷的腳踝。我疼得直抓他的衣領,眼淚都要掉下來了,“秦子陽,你混蛋。”抬手一揮,指甲劃傷了他的臉。他如同野獸一般,聞到了自己血腥的味道,猛然扳起我的臉,豪不溫柔地吻了上來。因為力道過猛,我的嘴唇都破了一道口。在這個吻中,我嗅到了自己血液的腥味,突然瘋狂地捶打著他。他卻不管不顧,探出手一把撕扯下我的底褲,沒有任何前戲地占有了我。我的掙紮都在最後他那一聲滿足的歎息中化成大滴大滴的淚,留在彼此的肌膚上,最後成了一個殤。
那天之後,我們的距離越來越遙遠。那一晚他一開始像是禽獸一樣地對待我,但之後又極其溫柔地抱我去浴室,親手洗去我身上的每一處汙濁。這是他第一次為我清洗,也是第一次如此溫柔地待我,像是對待一件珍寶,眼神柔得能滴出水來。我一直隱忍著的哽咽終於在他出去後變成了號啕大哭。
秦子陽,你怎麼可以在如此殘忍之後又如此的溫柔?
原來,這個世界上最殘忍的東西不是心愛的人毫不留情地捅傷你,而是在捅了你之後還給予片刻的溫柔,那才是最鋒利的刀。刺的不是肉,而是心。肉破了會結疤,終有一天傷痕會漸漸淡去。但心呢?心傷了卻沒有任何藥可救,隻有他的愛。
我和秦子陽的關係就像是走在冰上,不知什麼時候這冰就破裂了,裂了之後我不會瀟灑地揮揮衣袖,如曾經那般信誓旦旦地說著隻當成一種經曆,而會哧的一聲掉進冰窟窿裏,不是被活活凍死,就是被冰下麵的巨大洪流淹沒。所以,盡管走得如履薄冰,我卻依然要走,至少走過去可能就是一片溫軟的土地,可以跳可以蹦,生氣了還能在上麵使勁跺兩腳。
“搬過來和我住吧。”他說。之前我和他是半同居,這次他主動開了口,我想都沒想就點了頭。這段日子他回來得都很早,似是有意推掉了一些應酬,但回來後兩個人竟然覺得有些尷尬。這常常讓我想起以前那段日子,那段如同偷來的日子。想著想著,心裏就越發沒有著落。
“秦子陽,你就是我的罌粟,我想戒卻怎麼也戒不掉,你告訴我到底怎樣才好?”晚上我洗了澡,卻依然化了一個精致的妝,走過去像是藤纏樹一般地攀著他。
他一把托起我的屁股,在上麵拍了兩下,在我癡癡的凝望中把我甩到床上,身子頃刻覆了上來,我們開始接吻。這時,一道刺耳的音樂鈴聲響了起來,是肖邦的小夜曲。我以前特別喜歡這首曲子,覺得它真像是一首詩,是在夜光下彈奏出來給愛人聽的。但這一刻,我卻覺得它尖銳、刺耳,甚至能看到那曲子中的獠牙,它正張開一張血盆大口衝著我,眼中有著森森的涼意。
秦子陽看了我一眼,向外麵的陽台走去。我在床上看著他的背影,還有灑落在他肩頭的月光。我朝他走過去,沒有穿拖鞋,也沒有披外衣,渾身赤裸著,就像是一隻寂寞的貓,突然從後麵抱住他,聽到他口中那句“親愛的”,再看到他慌亂之間掛斷的電話,眼淚猝不及防地流了出來。
“怎麼也不多穿一件,這裏風大。”他說著,用大手覆蓋住我的背。
“抱我。”我說。
他把自己披著的外套拿了下來,卻被我一把揮開。就這樣,我們都裸露著。